我與河下那些事
2016/1/6 19:13:49 作者:趙長順 閱讀:5972 評論:條
河下這個名字小時候就聽說過,那是因為有一位推著獨輪車、走村串戶在鄉(xiāng)村賣大頭菜的老人是河下人,他經常在我家門前那棵老槐樹下打尖、歇腳,和父親抽煙、拉呱。他的口音有點特別,淮安北鄉(xiāng)的音調,印象最深地是他說我們上學不叫上學,而是說“去學”。隱約記得他與父親聊天時說,他們家的大頭菜乾隆皇帝都吃過。那時我對河下的概念只是一個地名,那里的人會腌制大頭菜。
上高中的時候,我們班的語文老師是位年近花甲的老人,他的口音與賣大頭菜的那位老人差不多,我一聽到他講課, 就會想起那位賣大頭菜老人的樣子。他上課只帶一本語文書,從來不帶備課筆記。他擅長講古文,我們背幾十遍也記不得的古文,他不用翻課本能背得滾瓜爛熟。課后我們問老師有何秘笈,他說小時候在河下上的私塾,私塾先生是河下一個進士的后代,很小的時候就讓他們背古文。那時我對河下又有了新概念,那里人不但會腌制大頭菜,還曾有過私塾學校。
進城工作后,辦公室有一位同事姓程,是河下人,大我十來歲的樣子。他住在城區(qū),老父親住在河下,他一到周末就到河下去陪老爺子。那時從城區(qū)到河下只有從里運河堆堤或蓮花街走,他每次騎自行車大概要半個小時。一次我問他為什么不接老爺子到城里來住,他說老爺子不愿意離開河下,那可是祖輩留下的祖業(yè),舍不得放棄。有時候在辦公室聊天,他一旦聊起小時候的河下,總是神采飛揚。如程公橋的雄偉,二帝閣的神秘。他說,他們小的時候,河下北街的市河已不再行船,但河水仍然是清澈見底,夏天一群小伙伴經常在市河里洗澡。從二帝閣走過時總不敢朝二帝的塑像多看,更不敢用手對塑像指指點點,因為聽大人們說,如果誰用手指了二帝的像,誰的手指頭就會爛掉。現在看來這話是嚇唬小孩子的話,只是怕小孩子對二帝不敬罷了。大概是90年代后期,他去了一趟蘇州的周莊,回來很有感慨地說,周莊和他小時候記憶中的河下差不多,如果河下能開發(fā)出來,絕對能與周莊相媲美。
同事的話我并沒有放在心上,說來慚愧,直到那時,我雖然經常從河下路過,但還沒有真正地去過河下。大概2005年前后,聽說政府要開發(fā)利用河下,我才找來一些關于河下的文史資料來讀,并到河下的街巷走了一遍。
無論是從文史資料中讀到的河下,還是身臨其境看到的河下,都令我感到震驚。這彈丸之地的河下,千百年來一直是商賈云集的殷阜之地,崇文尚學之風由來已久,在明清兩代就出了進士67名,且狀元、榜眼、探花“三甲”齊全,此外還出了舉人123名,貢生140余名,翰林11名,素有“中國進士之鄉(xiāng)”之稱。
第一次真正探訪河下竟是在一個深秋的月夜。那次因在離河下不遠的朋友家喝酒,結束后沿古運河堤散步回家,當走到御碼頭時,向左側看去,月光下一條幽靜的巷子伸向了遠方,很是神秘。帶著幾分醉意,決定夜訪河下古鎮(zhèn)。從大運河堤拾級而下,便到了湖嘴大街。當時的石板街上還沒有現在的仿古路燈,月光灑在青石板上很清晰,折射出很清冷的光。街面上很是寂靜,幾乎沒遇見行人,只有腳步聲在與自己對話。偶爾也會從兩面木板門內傳出電視機的聲音,似乎在提醒我,這是當下生活,不是明清時代。在月光和酒意的共同作用下,古鎮(zhèn)越發(fā)朦朧,我仿佛在虛擬與現實間往復,那次差點從小鎮(zhèn)走不出來。
隨著古鎮(zhèn)的開發(fā)和利用,探訪古鎮(zhèn)的人也多了。近幾年,我來古鎮(zhèn)的機會也多了。有時陪外地朋友來,有時與文友在此聚會。無論是哪一次來到古鎮(zhèn),我都是選擇步行。只有步行,才能讓心靜下來,只有心靜下來才能真正讀懂古鎮(zhèn)。在古鎮(zhèn),喜歡作一次深呼吸,既聞到了新鮮空氣的味道,又聞到了歷史的味道。這歷史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味道?有酒樓里的醇香、醬園店里的醬香,也有寺廟里的檀香、中藥鋪里的藥香,還有書房里的墨香、書香,以及油炸馓子的麻油香。
在古鎮(zhèn),喜歡輕輕咳嗽幾聲,巷子里傳來微微的回響,既有現代的聲音,又有歷史的聲音。這歷史的聲音究竟是什么聲音?有市井叫賣聲、釘鐺打鐵聲,也有號子聲、獨輪車的吱呀聲,還有說書聲、哼淮調的聲。
在古鎮(zhèn),喜歡用指尖輕輕劃過那覆蓋著層層青苔的墻體,粘在手指的既是塵土,又是古今。從古到今,興漢名將韓信、漢賦大家枚乘枚皋父子、詩人趙嘏、擊鼓抗金兵的梁紅玉、抗倭英雄沈坤、榜眼汪廷珍、《西游記》作者吳承恩、彈詞《筆生花》作者邱心如、溫病專家吳鞠通等無數名人從這里走出。
在古鎮(zhèn),還喜歡琢磨這些街巷的名字。竹巷街是不是賣竹子的和編織竹器的呢?估衣街是不是賣舊衣服的呢?打銅巷子內是不是有很多的銅匠鋪子呢?茶巷內一定有老虎灶和茶樓吧?花巷內一定有做花和賣花的吧?繩巷內也一定是賣繩子的吧?……帶著這一串串的疑問,在冥冥之中我好像在竹巷街看到了一個篾匠,在打銅巷子看到了一位銅匠,在茶巷內看到一位喝茶的二爺,還好像在花巷內看到了做絨花和賣絨花的,在琵琶劉巷子內聽到了陣陣琵琶聲……
如今,隨著保護和開發(fā)河下的步伐不斷加快,一個古典與現代經典對話、燈光與槳影相映成趣、文化與產業(yè)完美結合的具有獨特個性的古鎮(zhèn)新風貌已初步展示在世人面前!扒旯沛(zhèn)”、“文化古鎮(zhèn)”、“不夜古鎮(zhèn)”、“美食古鎮(zhèn)”的魅力與神韻不斷彰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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