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心如是生活在清中葉后期的女才子、彈詞作家,她的傳世之作《筆生花》是繼《天雨花》、《再生緣》之后,又一部女作家寫的反映封建社會婦女思想感情與生活命運的作品,在晚清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關于邱心如的籍貫,《中國文學家大詞典》載:“邱心如,字不詳,江蘇淮陰人,生卒年均不詳!逼渲饕鶕蟾攀恰豆P生花》第十二回開頭略述家世的《開場白》中的句子:“祖籍淮陰原望族”。對此,現代學者葉德均(1911-1956)、丁志安(1914-1987)作過考訂、研究,認定是淮安府山陽縣(今淮安)。1981年版《中國戲曲曲藝家詞典》采用了葉、丁的研究成果:“邱心如:(生卒年不詳),清彈詞女作家,山陽人,嫁至清河(今淮陰)。”淮安古有淮陰、射陽、楚州之稱,文人喜“崇古”,其籍貫愛用古名、別稱,沒有接觸原始資料的人把邱心如說成今淮陰人是不足為怪的。
山陽邱氏是淮郡的大族,興起于明末,沒落于清代道咸年間!袄锶朔Q文獻者首推邱氏”(李元庚:《山陽河下園亭記》)。邱氏家族中出現過邱象升、邱象隨、邱迥、邱謹等著名文學家、詩人(參見拙作《清山陽邱氏文學世家興衰述評》)。生活在清末的邱憲,原名崧生,字于蕃,“懼先業(yè)之顛墜,乃拾掇于炱朽蟫斷之余,隨其所得”(俞樾:《邱氏家集•序》),編纂了《邱氏家集》,他說:“竊計勝國(指清王國)以來,吾宗擅文筆有著作者近四十人,今亡佚太半……乾嘉以前門族頗盛,世守彝訓,砥勵名節(jié),或仕績著于里乘,或德行稱于鄉(xiāng)閭……嘉道以后,子姓淪落,朱紫弗耀……”這就是邱心如在《筆生花》中說的:“論家風,祖籍淮陰原望族!苯ㄓ诨窗渤莾任鏖L街的“桐園”是邱氏家族世代居住的地方,道光以后“桐園”廢圮,邱氏子孫析產分居城內、河下各處,成書于咸豐年間的《山陽河下園亭記》有“臥云居”、“小桐園”,均是邱氏后裔的居所,還有一支遷居海州(今連云港市)。邱崧生的夫人丁氏,是淮安晚清著名音韻學家丁顯(字西圃,咸豐己未舉人,曾任睢寧訓導,主編過《睢寧縣志》)的女兒,一直活到抗戰(zhàn)前夕,葉德均先生曾訪問過她。丁志安也訪問過邱心如的曾侄孫女邱幻云。葉、丁根據兩位老人的幼年回憶,并考證了有關史料,論定是淮安人是確鑿的。
讓我們再看看《筆生花》中,邱心如對“老父”“先君”的描述:“評事業(yè),官居學博奉先賢”,她還寫道:
一自那,老父歸來悲棄世,即便使,家門顛沛遇迍邅。賦閑居,諸兄淪落錐難立,寡妹伶仃針代拈……竊思予,先君一世人忠厚,里黨中,品學堪推兩字兼。
現在我們看幾條文字資料,與邱心如所述的家世相互對照一下,淮安潘德輿(字四農)《養(yǎng)一齋集》卷二十三《邱君家傳》載:
邱君廣業(yè),字勤子,山西冀寧道左參議俊孫五世孫。族多聞人,為淮郡冠。君幼容止如成人,籍占淮安衛(wèi),兩運糧而北,公私賠累,家產為罄……嘉慶十三年,舉本省鄉(xiāng)試。道光六年,大挑二等,選安徽鳳陽縣臨淮鄉(xiāng)訓導,年近六十矣,為訓導六年引疾歸,未一載歿(著重號為筆者所加,以下同)。
這段話,與邱心如所說“老父歸來悲棄世”,完全吻合。
鎮(zhèn)江紹宗國學藏書樓藏有《邱氏家譜存略》,為方便地說明問題,筆者簡要表錄于后:
五世祖-→高祖-→曾祖-→祖――-→父-→“廣”字輩-→ 子 -→孫
葆來
奐-――→裕來
廣業(yè)――― 欒(早夭)祿來
∣-永慶→∣ 際華―→―↘
―鍾英-→∣ 廣德 ↓
俊孫-→如升-→逾-→ ∣-廷韓→承業(yè)——→際華(承嗣)←↓
-鍾彥 (無子嗣)
舊時家譜,可記載“夫人”情況,女兒一般不入譜,更何況是邱氏家譜“存略”。相互參照,可以認定,邱心如的父親即邱廣業(yè),“諸兄”即奐、奕、際華。
邱廣業(yè)(1771-1828),字晴沚、勤子,著有《臥云居詩草》。邱奐,字芙白,生于嘉慶五年(1800),卒年不詳,著有《醒廬雜著》。邱奕(1810-1828)字祥仲,少年早逝,聰慧異常,能詩,著有《薔種遺草》,前有潘德輿的《祥仲哀辭并序》。際華情況不詳。
邱心如生長在這樣一個文學世家,幼年受到父兄的薰陶,為后來創(chuàng)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現在我們再看看邱心如“寡妹”的情況:
邱心如確有一個寡居的妹妹。潘德輿與邱廣業(yè)是兒女親家。《邱君家傳》有這樣的記述:
余與君交三十年……瀕終,余在都下,(邱君)語長子亮弼曰:“死生命也。吾妹及尊甫未歸耳。”因嗚咽不已。亮弼,君次女夫也。
《續(xù)纂山陽縣志》載:
亮弼,字元直,諸生,清修自高,恪稟庭訓,早卒。
《山陽潘氏家譜》載:
亮弼……配邱氏,生嘉慶丁卯(1807)二月,卒道光已酉(1847)十二月十七日……
邱奐《醒廬雜著》中有《人日謁四農丈澗河舟中感賦》詩:“父執(zhí)此相契,情同骨肉深。新姻憐小妹,高誼屬知心!保ㄔⅲ骸吧崦眠m嗣君閎軒五月”)此可作為佐證。由此可知,邱心如的妹夫就是潘德輿的長子亮弼(又號閎軒)。
綜合上述資料亦可推斷:邱心如應生于 嘉慶七年(1802)至十一年(1806)之間的某年。
另外邱廣業(yè)孫、邱心如內侄邱祿來(字少白)的《依草書屋詩抄》中有《題陳也園姐丈掞云小庵詩抄》詩。這個陳也園(掞云),就是為《筆生花》作敘的陳同勛。陳同勛的曾祖陳師濂,字步溪,號霽堂,乾隆癸丑(1793)舉人,官金壇訓導,《山陽藝文志》收有他詩文多篇,著有《聰訓堂集》、《西湖小草》!堵斢柼眉肪砬笆鹈掠小皩O男晉孚蝶園編輯,曾孫同勛掞云?弊謽樱迩宄。陳同勛與邱祿來,是姐夫與內弟的“關系”,他在《筆生花-序》中自署“愚表侄”當然是順理成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