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保衛(wèi)戰(zhàn)
2015/1/9 11:11:08 作者:政協(xié)文史辦 閱讀:4090 評論:條
宋高宗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十月,金國女真統(tǒng)治者為一舉消滅南宋政權(quán),發(fā)動了規(guī)模空前的冬季攻勢。這次進攻,金軍幾乎傾巢出動,共兵分三路。東有撻懶(完顏昌)和兀術(shù)(完顏宗岱)直下淮南,西有婁室和訛里朵(完顏宗輔)攻打陜西,中有粘罕大軍進犯兩湖。三路大軍來勢洶洶,大有不滅宋不回師之勢。
金將兀術(shù)負責江南戰(zhàn)場,撻懶負責淮南戰(zhàn)場。金朝方面對他們的評價是:兀術(shù)“乏謀而粗勇”,撻懶“有謀而怯戰(zhàn)”。
兀術(shù)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第四子,女真人慣稱“四太子”。他在滅遼的鴛鴦礫之戰(zhàn)中,箭矢用盡,竟徒手奪取遼兵長槍,手殺八人,活捉五人而歸。兀術(shù)隨斡離不伐宋第一仗,就是攻取岳飛故鄉(xiāng)湯陰縣。每當打得難解難分之時,兀術(shù)最喜脫掉兜鍪,冒著驟雨般的矢石,身先士卒,沖鋒陷陣,確是驍勇非凡。
兀術(shù)指揮的女真騎兵,都是金軍精銳。金軍主力都是騎兵,步兵只是擔任運輸、掘壕等輔助工作,作戰(zhàn)時用以張大聲勢。女真騎兵慣于身穿幾十斤的重甲作戰(zhàn),兜鍪堅固,止露雙目。他們擅長連續(xù)作戰(zhàn),如果一次沖鋒、一個回合的交鋒失敗后,敗不至亂;可以暫時退出戰(zhàn)斗,重整隊形,再次沖鋒,叫做“更進迭退”。騎兵的負荷很重,卻能連續(xù)戰(zhàn)斗幾十個到上百回合,足見其堅忍的戰(zhàn)斗力。女真騎兵的主要兵器是弓箭,他們長于弓矢遠射,卻短于白刃近戰(zhàn)。
女真騎兵雖然精銳,畢竟他們是一個人口較少的落后民族,在征服遼朝后,金政府開始將大批契丹人、奚人、漢人、渤海人、回鶻人、室韋人、黨項人等等都征發(fā)當兵。復(fù)雜的民族成分不僅增加兵員,也彌補了某些戰(zhàn)術(shù)缺陷,如大規(guī)模的攻城戰(zhàn),先進攻城戰(zhàn)術(shù)和復(fù)雜的攻城器械制作,顯非女真人特長。這次南下,金軍又調(diào)發(fā)大批河朔“南人”充“簽軍”。
江南戰(zhàn)場的金軍兵分兩路。西路由拔離速、彀英、耶律馬五指揮,在建炎三年十月,由黃州(今湖北黃岡縣)渡江,先后蹂躪江西、湖南、湖北三路,然后北撤。駐江州(今江西九江市)的劉光世軍望風逃遁,使這支偏師得以橫行幾千里。只是由于鄉(xiāng)民奮起抵抗,金兵才有所忌憚。
東路是兀術(shù)親率的主力軍。十一月,金軍擊敗宋江淮宣撫使進攻叛將李成的軍隊,繳獲宋軍大批船只。金軍先攻太平州(今安徽當涂)的采石渡和慈湖失利,又轉(zhuǎn)攻建康西南的馬家渡,渤海萬戶大撻不野率先登岸,擊敗了宋將陳淬指揮的二萬軍隊,陳淬陣亡。長江守將杜充聞風先遁,后兀術(shù)派人勸降,他立即無恥地叛降金朝。
面對金軍南侵,南宋小朝廷束手無策,只好一味乞憐。高宗逃到杭州后,復(fù)遣京東轉(zhuǎn)運判官杜時亮及修武郎宋汝為,同赴金都,申請緩兵,并再貽粘罕書,書中所陳,無一非哀求語,幾令人不忍寓目。書云:
古之有國家而迫于危亡者,不過守與奔而已。今以守則無人,以奔則無地,所以鰓然,惟冀閣下之見哀而已。故前者連奉書,愿削去舊號,是天地之間,皆大金之國,而尊無二上,亦何必勞師遠涉而后快哉。劥藭,令人作三日嘔。)
南宋軍隊此時已完全失去指揮,漣水軍鎮(zhèn)撫使趙立探知金兵大舉南下,正率兵三萬,擬趨至建康勤王,中途接到杜充逃跑前下的一道命令,讓他去守楚州(今江蘇淮安)。趙立引軍正遇撻懶大軍南下,蜂擁前來。偵騎飛報趙立,部下勸他逃返徐州,趙立大怒道:“回顧者斬!”他準確斷明,再向前行,必與金兵大隊相遇。而按宋朝募兵制慣例,軍隊移屯,往往家屬隨行;三萬多人,能戰(zhàn)之兵不足五千。趙立遂分兵掩護家屬撤返徐州,自率三千余眾徑進與金人死斗,轉(zhuǎn)戰(zhàn)四十里,得達楚州城下。流矢射中趙立面頰,口不能言,仍用手指揮全軍,如一柄利刃,直入楚州城。及入城休息,然后拔鏃。撻懶也頗憚他忠勇,不敢進逼,只分兵圍住。卻改道掠真州,破溧水縣,直至江北,與兀術(shù)遙相呼應(yīng)。盡平江北宋軍后,主力方回返圍攻楚州。趙立率軍民百計守御,金兵屢攻不下。
建炎四年三月,兀術(shù)劫掠江南后,滿載鹵獲,兵臨鎮(zhèn)江府。四月二十五日,兀術(shù)趁無風天氣,以火箭大敗韓世忠的八千水軍,北渡長江,沿運河水陸并進,以便把掠奪來的財物和珍寶運回北方。中途收到撻懶求援文書,言攻楚州不下,請兀術(shù)乘便夾擊。兀術(shù)問來使道:“楚州城果容易攻入否?”來人道:“楚州城不甚堅固,惟守將趙立很是能耐,所以屢攻不下!必Pg(shù)驕橫地說:“我現(xiàn)在急欲北歸,運還輜重,趙立欲許我假道,我也沒工夫擊他,否則就往去夾攻便了!彪S寫文書一封,遣使投到楚州。三日后,撻懶飛報兀術(shù),使者已被趙立斬首,懸掛城頭。
氣得兀術(shù)暴跳如雷,大怒道:“什么趙立?敢斬我使人?此仇不可不報!”隨即遣還撻懶來使,并與語道:“欲破楚州,須先截他的糧道,我愿擔當此任。城內(nèi)無糧,不戰(zhàn)自潰,請轉(zhuǎn)告汝主帥便了!眮硎诡I(lǐng)命自去。兀術(shù)遂設(shè)南北兩屯,專截楚州餉道。楚州既被撻懶圍攻,又由兀術(shù)截餉,當然危急萬分,趙立雖然堅忍,也有些支持不住,不得行文告急。此時南宋樞密院事張浚在陜西大規(guī)模集結(jié)軍隊,兀術(shù)一軍奉命西調(diào),只留龍虎大王突合速一軍與撻懶共同負責淮南戰(zhàn)場。
此刻宋廷兵力已集,但高宗懼大將擁兵自立,不敢設(shè)專人統(tǒng)一指揮韓世忠、王俊、劉光世三大將的兵力,與金兵在淮東決戰(zhàn)。簽書樞密院事趙鼎先派張俊救援楚州,張俊卻聲稱撻懶兵鋒不可當,救楚州不過是“徒手搏虎,并亡無益”。兩人爭議再三,趙鼎上奏說:“若俊憚行,臣愿與之偕!睆埧∪跃懿粡拿瓮⒅缓酶呐蓜⒐馐,把岳飛、郭仲威及海州、淮陽軍鎮(zhèn)撫使李彥先等部,也都劃歸劉光世節(jié)制。
劉光世先后接到金字牌遞來的五道高宗手詔,十九道樞密院札。按照高宗的命令:“宜速前渡大江,以身督戰(zhàn),務(wù)使諸鎮(zhèn)用命,亟解楚州之圍!笨墒莿⒐馐烙帽袔煹膽T例是本人遠離戰(zhàn)場,只派偏裨出戰(zhàn),算是“持重”。劉光世自己駐屯鎮(zhèn)江府,八月二十四日,命部將王德和酈瓊率輕兵渡江,到達離承州不遠的邵伯,卻不敢北進,而是向西北繞到離承州有重湖之隔的天長軍。僅僅從行軍路線上就可看出這兩人毫無援楚誠意。王德謊報一些戰(zhàn)功后,借口部屬不用命,斬左軍統(tǒng)領(lǐng)劉鎮(zhèn)和裨將王阿喜,于九月間撤兵。
真心來援楚州的,只有岳飛一軍。八月十五日,岳飛返回宜興。他率本部軍馬于十八日出發(fā),二十二日到達江陰軍。由于傳來探報,說楚州被撻懶大軍圍困,他急忙帶輕騎渡江,直奔泰州,于二十六日到達。但全軍行動極其遲緩,這仍是宋朝募兵制的惡果,一萬多兵員,連同隨軍家屬,竟有七萬之眾。加上江陰軍渡船稀少,直到九月九日,全軍才進入泰州,歷時半月多。分頁標題#e#
九月九日,岳飛命部將張憲留守泰州,自己揮師出征,進駐承州以東幾十里的三墩。當時,王德已收兵回鎮(zhèn)江府,王林和郭仲威都“斂兵自!。李彥先曾率部進抵楚州三陽縣北神鎮(zhèn),卻被金軍扼制于淮河中。岳飛甚至連李彥先也無法聲援,他手下只有幾千孤軍,屯扎在敵人大寨附近。
岳飛接連向劉光世發(fā)出兩道公牘,申訴自己的困難處境:“孤軍委實難以支吾”,“此正飛等捐身徇義之秋”,“欲望鈞慈捐一二千之眾,假十余日之糧,令飛得激勸士卒,徑赴賊壘,解二州之圍”。他不抱劉光世率幾萬大軍渡江北上的奢望,但是,連這最低限度的要求也如石沉大海,杳無回音。
盡管勢孤力窮,岳飛仍然激勵士卒,殊死苦斗,向金軍出擊,三戰(zhàn)三捷。前后活捉了七十多名金軍將士。敵將高太保等幾十人被俘后處死,其余阿主里孛堇等二十余人被押往后方。
楚州的困境不可能因這點微薄的援助而有所改善。趙立依然晝夜防守,未嘗灰心。金將撻懶料他援絕糧窮,調(diào)集重兵四面日夜猛攻。趙立下令拆掉城內(nèi)沿墻廢屋,將磚瓦石塊運上城頭,在原地掘一道深溝,燃起火來,城上廣募壯士,人人手持長矛鉤鐮槍守著,當金兵緣梯登城時,立即用長鉤鉤入,投擲火中,金軍被燒死無數(shù)。撻懶又精選了一批死士,開鑿地道,企圖穴城而入,偷襲楚州。不料趙立早有準備,沿城挖掘重塹。金軍方入,全被捉住,一一梟首,用長竿挑出城頭。惹得撻懶性起,誓破此城,遂命從后方運到大批七梢、九梢等飛炮,向城轟擊炮石橫空,鋪天蓋地,多處城墻被擊坍塌。趙立率楚州軍民隨缺隨補,仍然無隙可乘。
又相持數(shù)日,趙立聞得東城炮聲隆隆,急上磴道,督兵防守,不料一塊大石飛來,不偏不倚,正中趙立頭部。趙立血流滿面,尚是站著,左右忙去救他,趙立慨然道:“我終不能為國滅賊矣!毖杂櫠,惟身仍未倒。不愧其名。左右將士抬下城中,與他殮葬。金兵尚疑趙立詐死,無人敢登城,守兵亦感趙立忠勇,仍然照舊守御。趙立,徐州人,性強毅,素不知書,忠義出自天性。恨金人切骨,所俘金人,立刻處死,未嘗獻馘計功。及死事后,為高宗所聞,追贈奉國節(jié)度使,賜謚忠烈。
九月下旬,楚州城墻終于被金軍攻破,金兵沖進楚州城。楚州軍民依照趙立生前的布置,在每個巷口都設(shè)立磚壘,扶傷巷戰(zhàn),使金軍又付出了幾千人的傷亡代價。城中火光燭天,有的婦女甚至抓著金兵,一起沉于河中。一些號稱“千人敵”的民兵首領(lǐng),如萬五、石崎、蔚亨等,趁金兵入城中的混亂,奮勇突圍而出。
自金軍南侵以來,宋朝很多軍民展開了堅決守衛(wèi)鄉(xiāng)土的斗爭。楚州之戰(zhàn)就是其中的代表,這場英勇悲壯的守衛(wèi)戰(zhàn),表現(xiàn)了寧死不屈的浩然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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