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承恩以神魔小說《西游記》聞名于世,但他是圍棋愛好者卻鮮為人知。吳承恩生前生活拮據(jù),除著書游歷外,更多時間困于場屋,接待“投刺造廬(請謁拜訪)、乞言問字者”,每有余暇,總與客手談對弈!段饔斡洝分
有詩曰:
閑觀縹緲白云飛,獨坐茅庵掩竹扉。
無事訓(xùn)兒開卷讀,有時對客把棋圍。
這是他的生活寫照。另一首是他晚年的詩作,可資佐證:
夏簟照瑯玕(美玉),涼[風(fēng)思]忽又至。
一枕夢江南,棋聲在秋寺。
秋氣爽快,正是下棋好時刻,自然顧不得還有什么憂愁煩惱了。這正是棋迷才有的雅致。明朝是我國圍棋史上最為興旺發(fā)達(dá)的時期,明以前沒有任何一個朝代有那么多文人深深厚愛圍棋,著名“明四家”唐寅、文徵明、沈周、仇英及徐文長等畫家外,王世貞、湯顯祖、臧懋循等作家都很喜歡圍棋。臺閣派顯貴李東陽、楊一清、喬宇不僅是棋迷,還是水平甚高的棋手。究其原因,一是圍棋到明朝時人們對它認(rèn)識有所提高,不再認(rèn)為它是“小數(shù)”;二是與明王朝思想禁錮有關(guān),圍棋之于八股文不能不說是一種解放,對于文字獄不能不說是一種消極的抵抗。思想解放的吳承恩,自然樂于在可任思維自在縱橫的棋秤上放縱被束縛的思想了。他在《西游記》中寫道:
棋盤為地子為天,色按陰陽造化全。
下到玄微通變處,笑夸當(dāng)日爛柯仙。
吳承恩一生棋友很多,其中較為有名的有國手鮑景遠(yuǎn)和李釜。
吳承恩在《圍棋歌贈鮑景遠(yuǎn)》詩中介紹他與鮑的結(jié)識與友誼:海內(nèi)即今推善弈,溫州鮑君居第一。我于二十五年前,已見縱橫妙無匹。當(dāng)時弱冠游淮安,后來蹤跡多江南……能棋處處爭雄去,一旦遇君皆悵惘……去年我客大江東,雞鳴寺中欣相逢。四方豪雋會觀局,文室之間圍再重。
永嘉派國手鮑景遠(yuǎn)年輕時曾來淮安,吳承恩前去觀棋。他對才華橫溢的鮑景遠(yuǎn)甚為欣賞,以后每逢鮑景遠(yuǎn)于江淮之間弈棋,只要有機(jī)會他總要前往觀戰(zhàn)。吳承恩盛贊他為“棋中師”。
京師派李釜,是晚鮑景遠(yuǎn)二三十年的又一名國手。他棋風(fēng)凌厲穩(wěn)健,遍弈全國,很少對手。因仰慕吳承恩,他曾專程來淮拜訪,吳承恩很器重這位后生,允約寫了《后圍棋歌贈小李》,詩中說道:嗟君此手信絕倫,滿堂觀者驚猶神。男兒不藝則已矣,藝則須高天下人……詩中對李釜棋藝給了很高評價。他還惋惜地說:“未知與鮑誰雄雌?”吳承恩的前后圍棋歌,是我國歷史上第一次運用長詩形式歌頌棋手的,他也因此被人美譽(yù)為“棋壇吹鼓手”。吳承恩的棋藝未必有多高,但作為棋迷,他的造詣與修養(yǎng)卻是甚高的。從《射陽先生存稿》來看,他一生中寫了許多與圍棋有關(guān)的詩文!吨T史將略》序一文便頗為精采。“克兵家之法,猶弈旨醫(yī)經(jīng),而史氏所載,則棋之勢,藥之方也。藥不必執(zhí)方,而妙于處方者必效;棋不必拘勢,而妙于用勢者必贏……”把兵、醫(yī)、弈三家融為一體,實為棋界獨到見解,深得弈理。在著名的《滿江紅》詞中,吳承恩警告嚴(yán)嵩說:“縱饒君局面十分贏,須防劫!边@里運用圍棋語言達(dá)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傾注了吳承恩一生心血的小說《西游記》,也多次描寫了圍棋。第九回至第十回中,吳承恩以相當(dāng)精采的筆墨描繪了魏征夢斬涇河龍王的動人故事,其中記述魏征與唐太宗對弈情景時,吳承恩津津樂道地引錄了大段《爛柯經(jīng)》,內(nèi)容與張靖《棋經(jīng)十三篇•合戰(zhàn)篇第四》相同。如此這般在文學(xué)作品中正面描寫圍棋的尚不多見。在吳承恩筆下山中樵夫口唱“觀棋柯爛,伐木丁丁”的歌,福祿壽星及九老都“著棋飲酒,談笑謳歌”,人間仙境處處都有弈棋之樂趣,確實為《西游記》情節(jié)增添不少趣味,從中也可看出吳承恩不僅喜愛圍棋,而且完全打破了知識分子對圍棋及棋手的偏見與歧視,是中國圍棋史上值得慶幸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