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涵洞“纖痕”永刻心坎上
2019/3/12 16:10:13 作者:郝宇銘 閱讀:3238 評論:條
報紙上天天有好消息,淮安中心城市2019年又將迎來“建設(shè)大年”,令人振奮,大運河文化帶建設(shè)就是重要內(nèi)容之一。大運河文化帶建設(shè)內(nèi)容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我覺得,大事業(yè)要抓,也要抓那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細節(jié)卻包含著大內(nèi)容,能有力的表現(xiàn)大道理,如大運河沿線,舊時代石涵洞的石墻上,是多少人,多少次,多少年,拉纖時留下的“纖痕”,“纖槽”,雖然微不足道,其意義是非常深刻的。怎么會突然想到這一點的呢?故事是有深遠來由的。
《淮海晚報》2月24日頭版頭條,徐懷庚先生的文章《尋訪運河石涵洞》,給我很大的啟發(fā),71年前的沉痛往事,我經(jīng)歷過“大運河上的纖夫”,曾不斷用手撫摸石涵洞石 墻上深深的“纖痕”,至今猶歷歷在目。憶及此,不禁使我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古語說,“繩鋸木斷”,“水滴石穿”,少年時,很不理解,繩子怎么能鋸斷木頭呢?長大了,書上說,比喻力量雖小,只要堅持不懈,就能作出看來很難辦到的事情,那時候,只能似是而非,略有所悟。直到13歲(1948)時,在大運河邊拉纖,看見無數(shù)石涵洞的石墻上留下的纖痕、纖槽很多很多,有的很深,很深,這才體會到,這該是,多少繩子,多少年,拉出來的“痕”!這該是多少年“鋸”出來的“槽”啊!那時,只覺得,真不簡單,只是天長日久,倒可以繩鋸“石”斷啦!還有更深遠的意義呢,思考的不多。
“纖痕”印象之深刻
1948年,我考進了江蘇省立淮安中學(xué),當(dāng)時的老淮安縣曹甸鎮(zhèn)(后劃歸寶應(yīng)縣)是我的故鄉(xiāng),交通不便,家里沒人送。因為有背包和棉線繩織成的旅行網(wǎng),盛好洗臉盆、熱水瓶、茶杯等日用品。從曹甸乘小木船沿著涇河(河名)向西30里,到達運河邊上的涇河鎮(zhèn)(當(dāng)年是淮安縣運河線上最南端的小鎮(zhèn))。因為背包重,當(dāng)時13歲,不能背背包步行50里向北到淮安縣城。只好再乘小木船,因為錢少,付船錢為難,和船老板商量好,背包放在船上,我們幾個學(xué)生幫助船老板拉纖,解決頂風(fēng)頂水的困難。我體驗了“大運河上的纖夫”。
那時的大運河的寬,大約只有現(xiàn)在的三分之一,大河對岸能大聲音喊話。東岸的水邊沙灘上滿是蘆葦、杞柳(水邊的落葉灌木,一人多高,枝條可編笆斗、匾、簍等器物),雜草叢生,被拉纖的人踏成小道,光溜溜的,就叫纖路,纖道。順風(fēng)時可以扯篷揚帆,頂風(fēng)時,都靠拉纖,平常,拉纖的人總很多。南來的,北往的,背著纖板,斜在肩膀上,低頭彎腰,幾個纖夫,力求步調(diào)一致,要用力氣,常常滿頭大汗。涇河鎮(zhèn)到淮安縣50里間,為灌溉運河?xùn)|邊農(nóng)田,每隔四五里路就建筑一座石涵洞,沿途向南依次就叫頭涵洞,二涵洞••••••一直到?jīng)芎渔?zhèn)北邊叫十涵洞。有的涵洞口凹向河灘,緊靠河堤,涵洞塘寬闊,容易淤泥,容易堵塞涵洞口;為了插、放一塊塊方形木塊組成的舊式閘門,便于及時放水、閉水,每座石砌涵洞建筑物都要高出地面5——8米,有的涵洞口向河心突出,拉纖的人總是要繞過涵洞口。纖繩就要在石涵洞的墻角上不斷摩擦,時間長了,年深日久,石墻角上就被摩擦出了凹痕,以至成凹槽,人們就叫他纖痕,纖槽,有的淺,有的深,最深的有四五公分深,而且向上下擴展,像元寶狀的大凹槽,上面,下面,有的相鄰處有很多道,請見長江邊上的參考圖。我們大運河邊上的石涵洞,大約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前后,隨著水系調(diào)整,水利設(shè)施改造,逐步變成機控、電控的先進設(shè)備了,很多的石涵洞地下部分仍在繼續(xù)使用,而地上部分都被改造罄盡了。石涵洞的石墻材料,多數(shù)都是花崗巖或麻石,都很堅硬,摩擦成纖痕,很多、很深的纖痕,該是多少年多少年的印記。∵@些文物都沒有保存好,可惜。
“纖痕”的血淚之久遠
兒時心理的拉纖,是很有趣的事情,免除了擠坐在狹小的五六平方米的小船艙里的煩悶,必須盤膝打坐,腿也伸不開,過了一會兒,和旁邊人打招呼,協(xié)商,互相伸伸腿腳,消除一些腿酸腳麻,還要給船錢,要坐五六個小時,多么難受。±w啰,自由自在地跑著,跳著,蘆葦叢中,“啾”的一聲,嚇人一跳,一只云雀尖叫著射向云空;有的地方河水漲了,漫上了纖路,干脆提著鞋子,赤腳從水里走,愜意;婦女在草叢中“方便”,還能拾到鳥蛋、小螃蟹,小魚小蝦什么的,好玩吧!船老板是頭纖,有導(dǎo)航、平衡、掌舵作用,接著邊走邊說,講開了:好玩嗎?別說了。你們知道嗎?俗說,世上三樣苦,撐船打鐵磨豆腐,拉纖,才是撐船中的一項苦,拉纖,不好玩,刮風(fēng)下雨,要拉纖,早晚黑夜,要拉纖,赤日炎炎,要拉纖,寒風(fēng)刺骨,要拉纖,還有的,連病帶餓,硬撐著,拉著,拉著,倒下了,永不起來••••••他帶我們用手摸摸石涵洞石墻上的纖痕,那些纖痕,處處都滑滴滴的,他還說,不是笑話,說不定,還有乾隆皇帝下江南時候,千只龍船拉纖留下的印子吧,這才是三四百年前的事情,當(dāng)然,再不會是隋煬帝下江南拉纖的印子吧!他又邊走邊說,深沉地說,這么多的纖痕,可見年深日久啊,這是多少人,多少年,多少代,拉纖時留下的“印子(纖痕)”。
一直到我退休,有幸參加歷史文化研究工作20多年以來,才深層次地體悟到,石涵洞石墻上的纖痕,就是歷史的豐碑,武則天的無字碑要研究,乾隆帝的御詩碑要研究,這石涵洞纖痕就是勞苦大眾的血淚碑,更要研究!我正用電腦寫作此文時,鄰居楊老太來串門,我請他看看這照片上畫的是什么,楊老太86歲了,眼睛還可以,老家是馬頭鎮(zhèn)太平村人,他看了一眼,就說,我認識,我知道,愣一下,
在認真思索,回憶:想起來了,這是老早,從前的,涵洞塘上,閘塘子,石墻上留下的拉纖的纖繩磨出來的印子,很像,就是的,我們馬頭,前后河道,處處都有啊,我一看就知道,這個,瞞得了我們弄船人嗎?過去,摸摸這些印子,不知道淌多少眼淚,我們運河邊上的人,弄多少船,拉多少纖,這個苦說不完啦!接著,我和老太還說到,現(xiàn)在還有這纖痕石頭嗎?老太哈哈大笑:幾十年沒有啦!現(xiàn)在的河道、水閘、機器多好啊,哪里還有人拉纖呢?我說,現(xiàn)在,能找?guī)讐K有“纖痕”的石頭出來,給年輕人看看好不好?老太激動地說,這多好啊!現(xiàn)在就叫什么什么,是文物啦!這些寶貝,教育教育年輕人,是大有好處的。∥艺f,這些“纖痕”,是久遠歷史的記錄,是汗水結(jié)晶的見證,是運河文化的精粹。±咸孟衤牰,連說,是!是。∥覟殡y地說,運河博物館、淮河展覽館、大運河文化公園,就需要這些寶貝,這么多年了,到哪里找呢?老太搶著說,后來,有人家建筑新房子,就有用那些石頭做墻基礎(chǔ)的,豬圈、毛房(廁所)墻根上都可能有,石頭在,那些印子(纖痕)可能還是存在的,要把它打光,磨平,還要費大事呢,啊呀,石頭也爛不了,在群眾家里就能找到!能!
“纖痕”尋訪之重要
運河邊的石涵洞許多地面上石墻遺跡沒有了,但是,那石墻上的“纖痕”卻永遠鐫刻在心坎上,本著對歷史保存的負責(zé),對后代教育的擔(dān)當(dāng),對大運河文化帶建設(shè)的深層次的思考,正如楊老太所說,群眾家里就能有(纖痕石)。我們深切地希望,文史、文物、旅游、水利等等領(lǐng)導(dǎo)單位深入群眾,為了發(fā)展地方文化事業(yè),立即動員捐贈,或者,不說買,給予適當(dāng)保管費,或者說是,對捐贈者屬于保護文物給予適當(dāng)獎勵。必要時,政府部門親自領(lǐng)導(dǎo),為了加強我市大運河文化帶建設(shè),結(jié)合當(dāng)前“建設(shè)社會主義新農(nóng)村”工作,逐級下達,層層任務(wù),動員廣大群眾尋訪古舊石涵洞上,帶有纖痕的涵閘墻石塊,現(xiàn)在,搬進新建的高檔居民小區(qū),到處拆舊房子,如果再把這些“纖痕石”遺棄或改作他用,再若干年后,再尋找這些文物寶貝,就更艱難啦!應(yīng)該說,洪澤、盱眙、漣水、金湖、淮安各地區(qū)處處都有,有水處,就有涵閘,涵閘處,就有纖痕。如果在運河博物館、大運河文化公園等處,樹立一兩塊“纖痕石”石塊,附注說明文字牌匾,這就是標志古老運河悠久歷史的有力的鐵的見證,比許多文字、圖片、模型、視屏、電影等等說教形式都有強大的說服力。纖痕,是含蓄的詩,是深沉的畫,是無聲的吶喊,是歲月的天人合一的巧成藝術(shù),是勞苦血汗的雕塑,是大運河歷史的化石,面對纖痕,能引出無盡的遐想,能化成動人的詩,豐富的畫,我想象,能化成巨著,電影,電視連續(xù)劇。還是說眼前吧,如果,收集到許多塊“纖痕石塊”,在大運河河邊公園,模仿建筑成當(dāng)年涵閘實體,有船,有人,基本復(fù)原出當(dāng)年拉纖形象,給人以直觀的生動的富有教育意義的形體印象,這將又成了古運河上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線。
但愿此遐想,能盡快化成現(xiàn)實,使淮安市的大運河文化帶建設(shè)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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