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的四伯父周貽賡
周恩來的四伯父周貽賡，字翰臣，后改字曼青，并以字行。他生于清同治十一年八月十六日(公元1872年9月18日)，實際上，他是周攀龍先生的長子，按當(dāng)時周家大門族排行四，所以周恩來叫他四伯父(有時也叫大爺)，與周恩來父親周貽能是同胞兄弟。
在周恩來二伯父周和鼐的中舉資料上，他為“邑庠生①”；而在周恩來六伯父周嵩堯和周恩來另一位族叔周家琛的中舉資料上，他都是“附貢生，翰林院孔目銜②”。顯然，這是家里為他捐買的，以便他日后有個發(fā)展③。
周貽賡、周貽謙等由于錢能訓(xùn)(周貽謙的小舅子)的提攜，先后到東北謀差做事。周貽賡是1908年離淮安去東北的，他曾先任奉天度支司俸餉料正司書，后升任科員，并由于祖籍關(guān)系，兼任紹興會館理事。周家敗落后，周恩來等在淮安的親屬生活無著落，但“四伯父”是比較顧家的一位，經(jīng)常寄回一些銀票，以貼補家用。這是因為他與周貽能、周貽奎、周貽淦為同胞兄弟，血緣關(guān)系比較近，還因為他自已在淮安雖先后娶過王氏、趙氏兩任妻子，但皆無出；到東北后，他又續(xù)娶了楊氏，也沒生育。他沒有親子女，關(guān)心照顧侄兒也就理所當(dāng)然了。再者，他任職一絲不茍，1917年到黑龍江任公債幣制主任和制用科科長后，1921年還曾獲得黑龍江省財政廳五等嘉禾獎，后又升任科長，薪俸較之周恩來父親周貽能要高得多。因此周恩來1910年從淮安到鐵嶺，就能住于鐵嶺紹興會館；半年后又從鐵嶺到奉天(今沈陽)，移住于四伯父家。
周貽賡先生不僅律已甚嚴(yán)，而且治家有方，師承儒教，對晚輩要求很嚴(yán)。據(jù)周恩來當(dāng)時一個同學(xué)1977年回憶，“他大爺(指周貽賡)非常嚴(yán)，我們到他家都得站著，不許坐。”在周貽賡家主堂屋的當(dāng)間經(jīng)常掛著一副“事能知足心常泰，人到無求品自高”的對聯(lián)；他對侄兒等晚輩們的治家格言是：“孔子兒孫不知罵，曾子兒孫不知怒，周家兒孫不知求(指求名、求利)”。他要求晚輩們生活上要勤儉，學(xué)習(xí)上要奮進，待人處事要嚴(yán)于律已，寬以待人，在學(xué)習(xí)上要刻苦，平常要以助人為樂。周恩來在他的教育下，從不亂花一文錢。在東關(guān)模范學(xué)校念書期間，周恩來每天中午只在校門口買兩塊燒餅，喝大碗白開水充饑。但他牢記四伯父的教誨，把自已一個銅板一個銅板攢下來的錢都給了學(xué)校的一位老校工。1977年2月8日原東關(guān)模范學(xué)校魏校長的兒子魏啟漢說當(dāng)時學(xué)校有個老堂役姓吳的，總理來到學(xué)校的那年秋末冬初病倒了�？偫聿恢e攢了多少時間的錢，因為當(dāng)時總理的大爺給他的錢很有限，總理的生活很清苦，有點錢也不亂花，都是買書。那時他看書、買書已成習(xí)慣�？吹嚼咸靡鄄〉沽�，他就幫老堂役燒水，并給老堂役送去八個銅板，讓老堂役買點藥吃。老堂役病好后對我父親說：“我鬧一場病倒沒什么，你看他(指周恩來)家清苦，還給我八個銅錢，使我內(nèi)心非常感動�！睆倪@里已經(jīng)看出周貽賡教育周恩來的影響作用，也折射出了少年周恩來的人品風(fēng)范。
周恩來1913年于沈陽東關(guān)模范學(xué)校畢業(yè)后，恰逢周貽賡調(diào)到天津長蘆鹽運司任科員及官銀分號總稽核員。住法租界33號路清河里17號，周恩來也隨之南下并考入天津南開學(xué)校。此后，周貽賡雖工作仍有過變動，但天津一直有一處固定的家。
周貽賡無子女，而周恩來又已出嗣過繼給小叔父周貽淦為子，按舊時倫理習(xí)俗，周恩來不便兼祧承嗣，所以，他只好再將周恩來的小弟周恩壽接到自已身邊讀書。1918年周恩壽14歲時離開淮安赴天津，到天津讀書求學(xué)。周恩來出國留學(xué)期間，曾多次致書“四家伯”，表達對這位伯父的敬愛之意。二十世紀(jì)二十年代末，周貽賡在吉林做事，時周恩壽也在那里。周恩來、鄧穎超夫婦在赴莫斯科出席中共“六大”途中遭到日本特務(wù)跟蹤盤查。周恩來機智地用乳名與四伯父聯(lián)系，并謊說周貽賡是自已的舅父騙過了敵人。周貽賡也積極給予了掩護，讓侄兒周恩來和侄媳鄧穎超在自已家住了幾天，這在當(dāng)時是冒著很大風(fēng)險的。那是周恩來夫婦和四伯父、四伯母(楊氏)唯一的一次生活相處。1995年，筆者走訪周恩來親弟媳王士琴老人。王老曾和四伯母楊氏共同生活過很長時間。她回憶說，四伯母生前多次對她說，鄧穎超雖是個革命黨人，但她很懂規(guī)矩，在四伯父家一天多時間，她什么家務(wù)活都做，長輩在場時，她幾乎就未坐下過，一直都是站著。建國后，王老到西花廳作客，妯娌倆談起此事時，鄧穎超還笑著說：“那一天的媳婦還不好做嘛?”
1933年秋，周貽賡因病在天津去世，時年61歲。
周恩來對四伯父的那一段養(yǎng)育之恩一直縈繞腦海。在《周恩來早期文集》里，還留有1916年3月21日周恩來寫下的《稟家長書》一文。周恩來在文中深情地寫下了“家中贍養(yǎng)，不能稍分大人勞肩，反使大人只身走千里外，為子侄謀衣食，侄罪重矣�！薄暗珣浧咻d依依，承歡膝下，驟別慈顏，忽覺親我者又少一人，是以縈懷莫去，繞繞不能離異……④”字里行間流露出他們伯侄親情，對四伯父的感恩之意更是溢于言表。直到1942年，周恩來在重慶還曾對八路軍駐渝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張穎說：“四伯父待我恩重如山�！�1933年四伯父周貽賡在天津謝世時，周恩來正在江西蘇區(qū)指揮第四次反“圍剿”，他無法得到消息，親人也無法向他報喪。周貽賡膝下無子女，周貽能便讓小兒子周恩壽作為嗣子替他哥哥戴孝打幡。周恩壽考慮到四伯父對哥哥周恩來也有過一段養(yǎng)育之恩，發(fā)喪時應(yīng)該有個表示才好。但他想到周恩來當(dāng)時是蔣介石國民黨懸賞通緝的人物，不能直書“周恩來”三字，以防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最后，周恩壽巧妙地使用上哥哥的乳名發(fā)了四伯父的訃告：“……孝子，周同宇，孝侄周大鸞”，這既避開了國民黨耳目，又為周恩來表達了孝意。那也是周恩來離開淮安后再一次使用乳名，而且他本人直到1949年在香山見到弟弟周恩壽后才知道。
注釋：
�、僖姟墩憬l(xiāng)試同年齒錄》周和鼐中舉資料。現(xiàn)存浙江圖書館古籍部，編號11905。
�、谝姟墩憬l(xiāng)試同年齒錄》光緒丁酉科享本周嵩堯中舉資料，現(xiàn)藏浙江圖書館古籍部，編號11926。另還見《浙江鄉(xiāng)試同年齒錄》光緒庚子、辛丑恩正并科第五冊周嘉琛中舉資料，浙江圖書館古籍部，藏號11906。
�、邸熬栀I”一說出自周恩來嫡侄女周秉宜，作者亦曾去我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請教有關(guān)專家，認(rèn)為確有其事。后經(jīng)中央文獻研究室審定認(rèn)可。
�、苤芏鱽恚骸斗A家長書》。見《周恩來早期文集》上卷1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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