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湯面
2016/12/11 20:50:10 作者:王鳴光 閱讀:6588 評論:條
菜湯面有爛糊面的樸實,有陽春面的清雅,是集兩者之長。
爛糊面里大多是放尋常而廉價的青菜,菜湯面也放尋常而廉價的青菜。但爛糊面是將菜梗、菜葉、菜心統(tǒng)統(tǒng)放在一起,與面一起煮。菜湯面是挑小青菜,去掉外面葉片,留下玲瓏窈窕的菜心,先在開水里汆,然后在油鍋里翻炒片刻,使其既碧綠生青,又有油水,等面煮好后,放在面條上的。這樣面是面、菜是菜、湯是湯,清清爽爽,不同于“爛糊”。
于是這就有了陽春面的清雅。陽春面,不僅名字雅,色調(diào)也雅:清白的湯,清白的面條,碧綠蔥花點點。菜湯面色調(diào)也雅,清白的湯、清白的面條,上面是排列齊整的青菜心。比起陽春面那些蔥花來,青菜心就綠得大色塊的,盎然的,醒目的,而且內(nèi)容、口感也都比陽春面豐富。
菜湯面與陽春面的共同點是特別講究面湯。李漁《閑情偶寄》曰:“味在湯里而面索然寡味,應該是湯在面里然后面才有味!泵鏃l撈起,上有淋漓高湯,那面才有味。湯的熬煮,除了用豬的后大腿骨,上海人叫作湯骨,考究一點還要加黃鱔骨、蝦吊鮮。熬好后沉淀,然后湯才能鮮、油、香、清。菜湯面的面條不同于陽春面的細面,呈圓柱狀,粗壯、硬實、滑爽、筋道。這樣的面條,筷子一挑,便會滑落。定要用筷子夾住一根,送進嘴邊,然后一吮,便哧溜進去了。這樣的面條,更非高湯不可。
滬上聞名的德興館還在小東門時,它的對面,隔著中山南路,有一家名叫十六鋪點心店,以吃面為主。店里的服務員一手能端三四碗面條來回行走,腳步輕快穩(wěn)健,還抑揚頓挫地朝著廚房里吆喝道,“辣醬面一個,爛面,寬湯”、“雙菇面一個,硬面、過橋”。廚房里會傳出勺子敲鐵鍋的“當”一聲,作為應答。這家店的菜湯面,碗特別大,直徑起碼約有六七寸,碗里清白的湯,汪洋一片。湯里粗圓的面條,龍蛇盤踞一般。面上的菜心,壘成碧綠一坨。它的價格只比陽春面稍稍多出幾分錢,比其他澆頭面便宜許多。比菜湯面清爽,比陽春面豐富,滋味又絕不輸于其他的澆頭面。我常去這家店,每次必吃菜湯面。
“無味調(diào)和、本味調(diào)和”,是烹飪的高境界。菜湯面,屬于高境界的面。
陽春面基本絕跡,菜湯面也難覓蹤影,大多放肉絲,稱之為肉絲菜湯面,大約這樣價格能賣得高一點。菜雖是青菜,但菜梗、菜葉、菜心混在一起,還要加蔥花,亂七八糟一大碗。這樣的菜湯面,既沒有爛糊面的樸實,又失去了陽春面的清雅。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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