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淮水敘鄉(xiāng)情——周恩來建國前后對家鄉(xiāng)的關懷
2016/11/13 19:56:31 作者:秦九鳳 閱讀:7458 評論:條
“周恩來做官是位清官,就是沒為他的家鄉(xiāng)做任何實事!边@是現(xiàn)在淮安人常說的一句口頭禪。其實這是大大地冤枉了周恩來。
1965年7月5日,周恩來出訪巴基斯坦歸來,到新疆石河子看望內地支邊青年。他在意外遇上當年由淮安欽工鎮(zhèn)建華村到新疆支邊的青年李正蘭時,滿懷深情地說:“一個熱愛祖國的人是沒有不愛他的家鄉(xiāng)的!”
周恩來愛家鄉(xiāng),也有原則地為故鄉(xiāng)做了許多具體的實事,只是因為歷史煙塵的湮沒,現(xiàn)在能知道的人已經(jīng)很少。今天,作為一個多年研究周恩來的人,回憶他在建國前后為家鄉(xiāng)做的件件往事,可以見到偉人周恩來那顆關愛故鄉(xiāng)、關心家鄉(xiāng)父老的赤子之心,讀了足以讓人動情動容。
思念家鄉(xiāng)不回淮
周恩來12歲離開家鄉(xiāng)淮安去東北求學,但他一直沒有忘記淮安那塊生養(yǎng)他、哺育他的熱土。無論在他的日記中或是作品里都曾多次出現(xiàn)過“耳所聞,目所見,亦無非淮事”和“南望鄉(xiāng)關歸不得”、“同胞兄弟各西東”等思鄉(xiāng)懷舊的語句,其殷殷鄉(xiāng)思、悠悠鄉(xiāng)情躍然紙上。
1945年全國抗戰(zhàn)勝利后,周恩來在重慶感慨萬千地說:“35年了,我沒有回過家,想來母親墳上已白楊蕭蕭,可我卻痛悔親恩未報!
周恩來如此思念家鄉(xiāng)卻為啥沒有回家一趟呢?下邊這幾件事讓人們看到了他那如水晶一般的心。
1991年10月25日,筆者為周恩來紀念館的開館赴京征集文物,在北京西皇城周恩來原貼身衛(wèi)士韓福裕家里聽韓老說。
1950年秋天,周總理在中南海懷仁堂向我們黨的部分高級領導干部和一部分黨外人士作要過好土地改革關的動員報告時曾深有感情地說,1946年,蔣介石由重慶還都南京,我們中共代表團也隨之到了南京,住在梅園新村。
南京離我的老家淮安很近,只有300多華里。而且那里已經(jīng)是解放區(qū),所以我很想回去看看。因為淮安還有我兩個母親的墳——說到這里,總理的眼里已是瑩瑩淚花——但是經(jīng)過我再三思考,我還是沒有回去,沒有到我母親墳前掬一捧土,掃一下墓。我沒回去是從以下三個方面考慮的:
第一、當時時局不穩(wěn),蘇北許多跑到南京來的地主們到我們代表團梅園的住地鬧事。如果我回去就必然要給當時駐淮安的華中分局和蘇皖邊區(qū)政府帶來麻煩,使他們在安全保衛(wèi)和接待上花費較多的人力和財力,造成不必要的浪費。
第二、當時雖是國共合作,但從我與蔣介石多年談判的情況判斷,蔣介石遲早是要打內戰(zhàn)的。如果內戰(zhàn)一開,處于南京北大門的“兩淮(指當時的淮安、淮陰)”很快就會被蔣介石的部隊占領。我回去見過我的那些親友們可能會遭到蔣介石部隊或他的地方爪牙們的報復而使他們人生不得安全。
第三、當時的蘇皖邊區(qū)政府正在按照中央的政策進行土地改革。我在淮安的周家和我在淮陰的外公萬家都是當?shù)氐拿T望族,我回去后,他們必然要去看看我。這些看過我的親戚就會因為與我有這層關系而給地方上的土改造成麻煩:對他們家多出的土地,多余的浮財還按不按照政策進行沒收處理?
基于上述三點原因的考慮,我最終沒有回到家鄉(xiāng)淮安去,沒能回到我母親的墳前。
這件事多年來總是被人們說成是周恩來講原則、遵守革命紀律,這樣的說法當然沒錯,可我還要多說一句的是:這又何嘗不是周恩來對故鄉(xiāng)的親切關懷?
周恩來不僅對自己是這樣要求,對他的六伯父以及親弟弟也都是如此。
周恩來六伯父周嵩堯是清光緒丁酉科(公元1897年)舉人,曾先后在晚清和民國年間任過許多要職。剛建國時被周恩來邀約到北京,擔任中央文史館首批館員。老人生于淮安、長于淮安,對淮安、紹興和后來居住生活多年的揚州都有著難以割舍的情結。在京期間,因為“館職優(yōu)閑”,就想回老家走走看看,周恩來也都委婉地加以勸阻。以致周嵩堯在寫給表弟魯覺侯的信中說“本欲就浙省一席,舍侄以相距太遠,年衰獨行,不能獨行”而勸止了他。
1965年周恩來決意平掉老家祖墳,退耕還田。但當時他的嫡堂弟媳陶華尚健在,他怕她想不通,就考慮在京的親屬中能有一人回去先行勸說、做好陶華的思想工作。這事被他的弟弟周恩壽知道了。周恩壽14歲離開淮安,一生顛沛流離,吃辛受苦,也一直未能回老家淮安一趟。他多年思家心切,這真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徑直向周恩來提了出來:“哥,聽說你要平掉淮安老家的祖墳,讓我回去一趟吧?十一嫂(陶華丈夫周恩碩在周家恩字輩大排行十一)的思想工作我保證能做好!
“好呀!”周恩來正在愁沒人回去做這件事,聽到弟弟自告奮勇,就十分爽快地答應了。周恩壽聽了也一下高興起來了。
“不行!”轉瞬,周恩來斬釘截鐵地又改了口。
“為什么?”思鄉(xiāng)心切的周恩壽竟不顧一切地反問哥哥。
“因為你是周恩來弟弟,你回去以后,省里、地區(qū)和縣里都會安排人接待你、陪同你,給地方上的工作添麻煩不算,還要花掉不必要的接待費用。這事我想還是等爾萃(周恩來的侄兒、陶華兒子,時在西安航校學習)放寒假回家。他是過春節(jié)回家,不會驚動地方政府!
這就是周恩來,他嚴于律己,為了不讓故鄉(xiāng)多花一分錢,連自己十分敬愛的伯伯和疼愛的小弟回家探親也不讓,他自己怎么可能回家鄉(xiāng)看看呢?
總渠流水唱鄉(xiāng)情
在今天的淮安市淮安區(qū)境內,由西南向東北貫穿著一條巨大的人工河——蘇北灌溉總渠。滾滾的洪澤湖水經(jīng)這條河東下黃海。那嘩啦啦的流水十分歡快?捎姓l知道,這潺潺流水訴說的卻是周恩來那縷縷鄉(xiāng)情呢!
淮安地處淮河下游,東瀕大海,地勢十分低洼。千百年來,受黃河奪淮的影響,這一帶一直水患不斷,水災連連。還在周恩來蹣跚學步時,陳氏媽媽就曾跟他講過《水漫泗州》的故事。當年的泗州城離淮安僅幾十公里遠。就在周恩來離開家鄉(xiāng)的前幾年,淮安年年都是伏汛接秋汛,雨水暴下,一片汪洋,淮安城內的主要街道上都可以行船。市民們只好聚集到漕運舊署(這里的地面比城里其他地方高約一米)甚至爬上城墻避災逃難。這一幕幕觸目驚心的水災給童年的周恩來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所以,建國伊始,周恩來就深有感觸地說:“我這一生就關心兩件事,一個上天(指搞兩彈一星),一個水利。這都是關系到國計民生的大事。我雖是外行,也要抓!
1949年和1950年,淮河都是大水。尤其是1950年的大水,皖北區(qū)黨委和蘇北區(qū)(當時安徽、江蘇都還未建。h委都向中央和華東局拍發(fā)了災情報告。報告說,這場大水淹沒了幾千萬畝莊稼地,受災人口兩千多萬,兩區(qū)共有600多萬人逃離家園。特別是毛澤東在看到報告上“不少是全村沉沒”、“大水下來之后,人蛇爭樹,毒蛇咬人又致人落水”等悲慘狀況時,難過得落了淚。他當即揮毫將此件批給周恩來,并親筆題寫了“一定要把淮河修好!”八個大字,要周恩來抓緊制定治淮計劃和落實治淮措施。周恩來看到毛澤東的批件后,也難過地落了淚。當年故鄉(xiāng)老百姓們“跑水反”的慘象又一幕幕地在他的腦海里回映起來。
1950年8月25日至9月12日,在周恩來親自指導和參與下,水利部專題召開治淮會議。周恩來根據(jù)淮河流域的古往今昔,親自制定了“蓄泄兼籌,以達根治之目的”的治淮總方針。
在一次討論治淮方案的會議上,國務院有兩位副總理對開挖蘇北灌溉總渠有不同意見,認為我們國家剛從廢墟上建起來,拿不出那么多錢來挖這樣一條大河。平心而論,這兩位副總理的話也不無道理,而是反映的真實情形?墒侵芏鱽懋敿窗迤鹈婵渍f:“蘇北人民在兩次戰(zhàn)爭(指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中,出了那么多烈士。為了支援革命,他們還出了那么多民工。民工們用小車推著糧草,跟在我們部隊后邊,讓我們打贏了淮海戰(zhàn)役。他們又用小車把我們推過長江,一直‘推’到上海南京路。現(xiàn)在革命勝利了,難道我們就不應該支援他們嗎?”就這樣,他用事實和真情說服了那些不愿花錢治淮的同志,堅持開挖了蘇北灌溉總渠。
人工挖河當然是要考慮河段長度的,因為哪怕短一米,也會給國家省下大筆經(jīng)費。我們蘇北無山,而且早在明朝就有人提議從洪澤湖東大堤鑿渠經(jīng)寶應東下黃海,那是一條最短的河道?墒呛髞頌槭裁磸母吡紳就诘缴潢柕谋鈸勰?這件事我們沒有找到正面答案,兩個側面現(xiàn)象可以說明問題。一是當年周恩來正在決策開挖蘇北灌溉總渠時,他的侄孫、現(xiàn)《數(shù)理天地》雜志社社長兼總編輯周國鎮(zhèn)告訴筆者,七爺爺(指周恩來)辦公桌上放有一本《山陽縣志》;二是1993年我在北京木樨地拜訪當年周恩來的農業(yè)秘書、曾多年任淮海區(qū)黨委書記的楊純老人,她告訴我說,“那本《山陽縣志》是總理讓我從北京圖書館借的。其目的是為了好讓他決定這條新開河的走向!蔽覀兓窗踩硕贾,那時的淮安縣縣域非常大,F(xiàn)在的洪澤、金湖一帶一直到蔣壩,以及今天阜寧的羊寨,南邊寶應的涇河、曹甸等地都屬山陽縣。也就是說,蘇北灌溉總渠有近三分之二是在山陽縣境內的。
1951年,周恩來的八嬸母楊氏偕孫子周爾輝赴京見到了她多年想念的侄兒周恩來。其實,周恩來也在想念著這位對他有過養(yǎng)育之恩的嬸娘。周恩來關切地問:“八嬸,家鄉(xiāng)人現(xiàn)在生活好嗎?”
“比原來好多了。”八嬸回答他。
“北鄉(xiāng)人也能吃到大米飯嗎?”
“現(xiàn)在還不能!
聽到嬸娘的回答后,周恩來興奮地說:“八嬸,家鄉(xiāng)還要挖一條大河哪,從洪澤湖一直通到海,那時就更好了。我們淮安北鄉(xiāng)人也就能長水稻吃大米了。”
周恩來在淮安以及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淮安是分為三大塊的,分別以大運河、澗河為界,澗河以北為淮安北鄉(xiāng);澗河以南、運河以東為淮安南鄉(xiāng);而運河以西直至洪澤湖為淮安西南鄉(xiāng)。
周恩來說要開挖的這條大河就是現(xiàn)在的蘇北灌溉總渠。它西起洪澤湖邊的高良澗,東到黃海邊的扁擔港,全長168公里。在周恩來的親自指揮調動下,蘇皖豫三省共出動了130多萬民工,用鐵鍬挖土,用石硪打夯,僅用83個晴天就全部挖成告竣,創(chuàng)造了人間奇跡。被當時前來參觀的一些國際友人贊譽為“中國人的手真是鐵打的!”
淮河,這條為害千百年的“害河”終于被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治服了。如今,水到淮安后,已經(jīng)是“東西南北任調遣”的一番景象。周恩來的“蓄泄兼籌”的治淮方略得到了徹底的實現(xiàn)。周恩來的家鄉(xiāng),也就是今天的淮安區(qū),已由當年南鄉(xiāng)只能長一季小麥,秋天的水稻要看老天的“臉色”才能確定有無收成而變成現(xiàn)在的旱澇保收了;北鄉(xiāng)則由原來只能長些低產的旱谷作物變成如今的水旱輪作、年年高產無憂的景象。這就是蘇北灌溉總渠帶給淮安的巨大作用。所以,治淮的巨大成果不僅是惠及豫皖蘇三省的大型水利工程,也是周恩來關心家鄉(xiāng)、為故鄉(xiāng)人民辦的一件最最具體的實事。筆者清楚地記得,就在蘇北灌溉總渠開挖的同時,淮安來了四位高個子、大鼻子的蘇聯(lián)專家。專家們幫助設計制造了淮安運東分水閘、運南節(jié)制閘和運南水產養(yǎng)殖場等一系列現(xiàn)代化的水利工程和科學化的經(jīng)濟企業(yè),使昔日名氣不大的淮安成為蘇北排洪、抗旱、航運和灌溉的樞紐、一個管水的中心。試想,一個窮鄉(xiāng)僻壤的蘇北小縣,何以一下能來四位蘇聯(lián)援華專家、讓淮安取得經(jīng)濟上的長足發(fā)展?如果不是周恩來,當時又有誰能派得動蘇聯(lián)專家呢?這當是周恩來關心家鄉(xiāng)的又一個舉措。所以,每當我站在蘇北灌溉總渠岸邊,看到和聽到那嘩嘩東流的河水時,總會情不自禁地體會到周恩來那關心家鄉(xiāng)、熱愛故鄉(xiāng)的赤子深情。
批示蘇北修關祠
周恩來童年時候,曾隨嗣母陳氏去淮安東門內東岳廟附近的龔蔭蓀表舅家串親,多次踏覽位于縣東街北側的關忠節(jié)公祠,即關天培祠。那時祠內建筑齊整,柱新瓦明。從大門進入后,便是道光皇帝御筆題寫的“忠節(jié)公”碑亭。碑亭兩側,分別為東廂房、西廂房,碑亭北邊就是五間高大的享殿,祭臺上是栩栩如生的關天培塑像,兩旁是他一文一武的兩名隨侍。據(jù)關家后代說,這尊塑像是根據(jù)“忠節(jié)公”最后遺容遺貌雕塑而成的,所以非常逼真。只是體格上稍微夸張了一點。
周恩來聰穎過人,記憶超群,對關祠內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留有很深刻的記憶,多少年后,他都記得關祠享殿抱柱上林則徐親筆題書的那副挽聯(lián),脫口就能背誦。
因此,新中國成立后,他對關祠就多了一份關心。
1996年夏季的一天,香港回歸在即,筆者騎上自行車到淮安城內鍋鐵巷與百姓巷之間的廖家巷關家采訪。當時那里住著關天培的第六代嫡系裔孫關士成先生。在談了許多天培公的事跡之后,關士成先生也說起了修葺關祠的一些往事。他告訴我,先賢天培公虎門殉國后,清朝道光皇帝下旨在忠節(jié)公的殉難地建祠,世代享祭。同時,因忠節(jié)公的老母還在,都八十多歲了,所以,道光帝又下詔給關母發(fā)了一筆優(yōu)厚的撫恤金。深明大義的關母舍不得用掉這筆錢,就決定在關天培出生的淮城內也建一座祠堂,好讓忠節(jié)公世代享祭。這樣,準確地說,建在廣東東莞虎門的忠節(jié)公祠是“國祠”,而建在淮安城內的忠節(jié)公祠原本只是“家祠”。
關士成先生說,由于我們淮安關祠是家祠,一切維修管理都由我們關家自己負責。清末民初,戰(zhàn)亂紛繁,后來蔣介石更是禍國殃民。而且關家后代中也有個別不爭氣的,因此經(jīng)多年圮毀,關祠已破敗不堪:道光御筆碑亭毀了,西殿倒了,正殿也已風雨飄搖,隨時可能危及塑像的安危。關天培的第五代裔孫關和甫先生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當時剛建立的人民政府,他們忙于救濟災民還忙不過來,哪有力量重修關祠呢?關家自己也是窮困潦倒,根本無力整修。這時,他們已想不到關祠的重修問題,而是想到一定要千方百計將塑像能保存下來。于是,關和甫先生就提筆直接向北京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澤東寫了一封信,信中提出,關天培的祠毀壞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危及到關天培塑像的安全,懇望毛主席看在關天培是為反抗外國侵略而犧牲的份上,將他的塑像能運去北京,一是可以將這尊塑像保存下來,二是以后可以在北京對外展覽。這是這封信的大概意思,時間是1950年的秋后。
毛澤東主席收到這封信后,極為重視,就把它批給了政務院總理周恩來處理。周恩來當然十分關心此事,就批交給時任文化委員會主任委員的郭沫若辦理。并具體交待:塑像不要運來北京,以后北京萬一需要,可以由中國革命博物館向淮安借用,現(xiàn)在可撥糧款整修一下關祠。郭沫若同志在和文化部文博方面的負責人王治秋同志商談此事時,王治秋認為,新中國才剛剛誕生,前方還在打仗,抗美援朝又爆發(fā)了,國家哪有錢來修一個個人祠堂呢?周恩來得悉王治秋的態(tài)度后,很是不悅,他讓郭沫若將有關毛主席和他批示的文件直接寄轉蘇北行署,要求蘇北行署做好此事。于是蘇北行署在經(jīng)濟極其困難的情況下,撥付了小麥和錢款,將關祠已毀壞的正殿和尚完好的東偏殿一起拆卸,再以東偏殿的全部材料在正殿基礎上重新蓋起來。這就是現(xiàn)在人們看到的淮安關天培祠內的正殿。這個正殿比原來的正殿要矮小一點,因為它只是移挪位置后的東偏殿。
透過這件小事,反映出周恩來也是十分關心他家鄉(xiāng)文物的。
為《淮安日報》題寫報頭
淮安歷代名人薈萃,加之她在歷史上有過重要的地位,早在民國年間,就辦有多家報紙。讀報、關心時事政治也是淮安人的傳統(tǒng)。日軍侵占淮安前夕,進步群眾自發(fā)在淮安城內的民眾教育館(今漕運廣場和上坂街之間)辦起“淮安群眾看報室”,以喚起民眾,投身抗日,不當亡國奴;解放戰(zhàn)爭后期,《新華日報》華中版就辦在淮安板閘。據(jù)《新華日報》老同志、原駐淮陰記者站站長劉崢同志對筆者回憶,1949年初,由毛澤東、朱德聯(lián)合下達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渡江作戰(zhàn)命令”公布后,就是在淮安板閘《新華日報》華中版報社趕印出來后,再連夜用吉普車送往前線各參戰(zhàn)部隊的。
建國后,中共淮安縣委為了繼承淮安歷史上的這一光榮傳統(tǒng),進一步推動淮安的社會主義建設,于1956年5月1日創(chuàng)辦了一份中共淮安縣委機關報——《淮安報》,開始是每周兩期,八開兩版。
《淮安報》創(chuàng)刊后,人們期望有一個出自名人之手的報頭;窗踩耸紫认氲搅司磹鄣闹芸偫。1958年夏天,當時的淮安縣副縣長王汝祥受縣委、縣政府委托,專程赴京向周總理匯報淮安工作。那年7月23日,周恩來在他的中南海西花廳后客廳親切會見了王汝祥,詳細聽取了家鄉(xiāng)淮安的工農業(yè)生產情況。王汝祥見周總理高興,就向他匯報說,為了適應淮安的經(jīng)濟文化和各項事業(yè)的發(fā)展,淮安縣委已打算把現(xiàn)在的周二刊《淮安報》辦成日報,想請總理給題寫個報頭。周恩來聽了笑著謙虛地說:“我不會寫字,怕寫不好!苯(jīng)王汝祥一再請求,他才詼諧地說:“既然是‘父母官’的吩咐,我也就只好遵命了!苯又志腿绾无k好《淮安報》作了指示,并要求以后每期報紙都能給他寄一張。
按周家祖訓,男童5歲時入家塾館念書,習顏體毛筆字。周恩來很小時候就練寫出了一手秀氣的顏體字。1908年他先后失去生母和嗣母后,到淮安東門內的龔表舅家寄讀。龔家塾館的周先生又讓周恩來在顏體的基礎上再加練魏碑,以增加筆鋒上的剛陽之氣。就這樣,周恩來終于形成了他后來特有的那顏體加魏碑的毛筆字。
1958年7月27日,也就是王汝祥第一次在西花廳見過周恩來的四天過后再去見周恩來時,周恩來拿出了六份他寫在宣紙上的《淮安日報》四個字的報頭題字,對王汝祥說:“老王,報頭的字我給你們寫了。我字寫得不好,你們隨便挑一張將就用吧!蓖跞晗槎嗽斨芏鱽砟请h永秀麗、渾厚有力的墨跡,十分激動,把六份題字都小心翼翼地收好帶回淮安。從1958年10月1日起,《淮安報》改為日報,并正式啟用周恩來題寫的《淮安日報》四個字的報頭。至1961年9月21日,因為我們國家連續(xù)三年自然災害,加上一些人為因素,經(jīng)濟上十分困難,《淮安日報》在一共出了895期后停刊。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淮安的各行各業(yè)也同全國各地一樣,蓬蓬勃勃地發(fā)展起來。為了適應新形勢的需要,《淮安報》又成了我國首批恢復出版的縣級報紙。1980年1月8日周恩來逝世四周年時出了復刊試刊號,仍用周恩來題寫的報頭,只是中間去掉一個“日”字。同年3月5日,周恩來誕辰82周年時正式復刊。復刊13年后的1994年再度恢復為日報,并完整地使用了周恩來題寫的四字報頭。復刊后《淮安報》仍按照周恩來當年的囑托,每期寄去一份西花廳,請鄧穎超同志收閱,直到1992年鄧穎超同志逝世。
1998年3月5日,在周恩來紀念館的奠基典禮上,鄧穎超的警衛(wèi)秘書高振普同志講話時還說,大姐(指鄧穎超)在我臨來淮安前對我說,她在職的時候,就想來一趟淮安,因為淮安是她的婆家。但是因為工作忙,她未能來成,F(xiàn)在退下來了,時間有了,可是又失去了來淮安的身體條件。但她知道你們淮安人很關心她、也很想念她。她經(jīng)常收到你們淮安給她寄去的報紙和書籍,她交待我,年歲大了,她不能給你們一一回信了,這次要我總的答謝大家,謝謝你們了。高振普將軍說的“寄報紙”的事就是指《淮安報》社給鄧穎超同志寄去的淮安報報紙。
2001年2月,淮陰市更名為淮安市,《淮安日報》又自然的升格為地級中共淮安市委機關報,并且繼續(xù)沿用了周恩來親筆題寫的報頭。半個多世紀以來,淮安人民每每看到這份報紙,就會自然聯(lián)想到敬愛的周恩來同志對家鄉(xiāng)的關懷,因為這是他留給家鄉(xiāng)的一片深情,一片愛心,從而激勵人們的學習和工作,F(xiàn)在,他的家鄉(xiāng)淮安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周恩來九泉有知,他的英靈也一定會高興。
希望淮安多養(yǎng)豬
周恩來1910年離開淮安后雖未回家一趟,但他心中時時裝著家鄉(xiāng),惦念著家鄉(xiāng)的父老鄉(xiāng)親。
1958年,淮安縣副縣長王汝祥受縣委、縣政府委托赴京向周恩來匯報他家鄉(xiāng)的工作。那年7月23日和25日兩天,周恩來都在西花廳會見了王汝祥。當王汝祥按縣委委托,把淮安打算辦造紙和繅絲以及鐵木三個廠,共需鋼管300噸、鋼板500噸的設想?yún)R報總理并希望總理幫助解決時,周恩來的機要秘書孫岳記下了周恩來的如下指示:
按目前淮安的情況,和全國鋼材都缺的條件下,應首先把農業(yè)搞上來,集中力量把農具廠辦好,造紙和繅絲廠因鋼材困難,待明年再辦;還答應以他名義寫一封信給劉順元同志,請江蘇省委幫助解決農具廠所需鋼材。
周恩來不僅說到了,而且也做到了。他很認真的給當時的江蘇省委第一書記江渭清、省長惠浴宇和省委副書記劉順元三人合寫了一封信。周恩來在信中明確提出淮安的經(jīng)濟建設應由江蘇省委統(tǒng)籌考慮解決。
江蘇省委當時也是認真落實這封信的,筆者前幾年見到原中共淮安縣政法委書記孫步坦時,曾問及此事。90多歲高齡的孫老至今記憶猶新。他說,當時,縣委開會決定我將王汝祥從北京帶回來的周總理寫給江蘇一二三把手的信送到南京,交到惠老(惠浴宇)手里。后來省里是把支援我們淮安經(jīng)濟建設的事交給無錫市(當年的無錫市不是今天的無錫市,是和無錫地區(qū)并存的),要求兩家對口協(xié)商。所以我又成了淮安專駐無錫的辦事處主任。后來無錫為我們淮安辦了不少實事,像對淮安技術人員的培訓,技術和知識人才的支持、車床設備等的無償援助等等。
在這里,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周恩來關心家鄉(xiāng)、在為家鄉(xiāng)辦具體實事時是有原則的。他沒有直接動用他手中的權力將鋼管、鋼材等批給淮安,是為了讓他的“父母官”們不要因為他這層關系而滋生出特殊化的思想,但同時也得到了無錫市支持淮安的實惠。
1958年12月31日,周恩來在中南海西花廳接見赴京接受表彰的中共淮安縣委副書記顏太發(fā)。一同被接見的還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出席全國農業(yè)先進單位和先進個人的其他10名代表。那次表彰會是開自“大躍進”期間,規(guī)模很大。周恩來接見11位與會代表把顏太發(fā)選在其中,顯然是他那股對家鄉(xiāng)的不解情結。
已故的顏太發(fā)曾在病床上對筆者回憶說,那時,全國狂熱的“大躍進”已經(jīng)到了年底,全國工農業(yè)生產比例嚴重失調、失控已經(jīng)從各個方面顯現(xiàn)出來,特別是吃公共食堂餓得人心惶惶甚至被餓成浮腫、餓死人的消息都時有耳聞或書傳。周恩來在聽取了顏太發(fā)關于淮安的糧食生產等情況匯報后,諄諄善誘地告誡顏太發(fā)說:“豐收了是好事,但不能盲目樂觀,千萬不能自滿,還要講究實事求是。回去以后,一定要動員群眾多養(yǎng)豬。豬多,肥就多;肥多,糧就多。豬養(yǎng)多了,群眾生活改善得也更快些!睆倪@里人們也可以看出,即使在那么狂熱的“大躍進”時代,周恩來仍保持著清醒冷靜的頭腦,時時刻刻關心著家鄉(xiāng)父老的生產和生活。
藍天白云傳鄉(xiāng)情
新中國成立后,周恩來雖然國事繁忙,但他常常想回淮安看看。1961年毛澤東主持中央政治局會議,要求中央政治局成員都要多讀書和到農村去搞調查。在現(xiàn)今保存下來的政治局會議記錄上,還清楚地留有當年周恩來說的“這次調查,我去淮安”的字樣。后來,他沒有來我們淮安,而是去了河北武安。前不久中央臺播放的電影《周恩來的四晝夜》就是反映周恩來那次調查的事。我在這里揭秘的是,周恩來因為思鄉(xiāng)心切,還曾真的在飛機上眺望過淮安。
1991年10月,周恩來的衛(wèi)士長成元功對筆者回憶說,周總理專機每次起飛前,機組人員(多數(shù)是機長)總要事先把《飛行日志》送呈總理,上邊標明何時起飛、何時到達,當天的最高氣溫、最低氣溫、沿途經(jīng)過哪些地方和飛行高度等等。凡是看到要途經(jīng)淮安上空的,總理就感慨地說:“這次經(jīng)過我的老家上空,如果天氣好能讓我看看故鄉(xiāng)就好了!倍潭痰脑捳Z流露著對故鄉(xiāng)的深切懷念和熱愛。
1959年的1月2日和12日,周恩來兩次從廣州乘專機返回北京。其中的一次是從廣州開完會返京,那天天氣特別好,萬里無云。當座機快飛臨淮安上空時(周恩來專機航線對外保密,并隨時變換。那次他的專機飛行航線是“廣州—上!本┚”),周總理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不顧飛行的顛簸搖晃,踉蹌著走向駕駛艙。成元功怕總理跌倒,忙站起來緊跟著他往前走。周總理進入駕駛艙后,就對正在全神貫注駕駛飛機的機長袁桃園說:“小袁,快到淮安上空了吧?能不能拉下一些高度讓我看看老家?”袁桃園一聽,明白了總理的意思,立即回答說:“可以,總理,您坐下吧。”說著,副駕駛站起身來讓總理坐到他的位置上,袁桃園機長很快地降低了飛機的速度和高度。周總理就低下頭,神情專注地看著機翼下的故鄉(xiāng)淮安。也許他怕打擾機長的駕駛,也許他已沉浸在對故鄉(xiāng)一橋一巷的回憶。周恩來只是看,沒有說一句話。飛越淮安上空了,袁桃園轉過臉問:“總理,要不要再盤旋一周,讓您再仔細看看?”周恩來搖了搖頭說:“不用了,那又要多費汽油了,我們還是趕回北京吧。”直到這時,周恩來才深情地從副駕駛的座位上站起身來并微笑著對機長、副駕駛說了聲“謝謝”,在成元功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周總理坐下后,好久也沒有說一句話,似乎完全陷入對童年時代故鄉(xiāng)生活的深情回憶……
1994年9月4日,中共縣級淮安市委、市政府為籌備周恩來百年誕辰的紀念事宜,在北京首都賓館(今首都大酒店)二樓召開周恩來生前身邊工作人員座談會時,曾任周恩來經(jīng)濟秘書的王伏林也講了這件事。他說:“總理12歲離開淮安,雖然沒有再回去過,但他對淮安的感情很深。那次他在飛機上看淮安我也在飛機上。事后,周總理對我說,他看到了文峰塔、里運河都沒有什么變化,只是鼓樓附近的街道好像變了……”王伏林還問也在場在成元功:“具體情況你也清楚,是哪一年的事?”成元功先伸出五個指頭,然后又做了一個“九”的手勢,意思是1959年的事。
這個故事生動地說明了周恩來一直在懷念著自己的故鄉(xiāng),很想回去看一看故土舊居,領略一下可以引起童年記憶的淮安風光,但六億神州、五洲風云在他寬廣的胸懷中占有著更重要的位置,使得他不得不把難于割舍的鄉(xiāng)思深藏在自己的心底,而未曾一償夙愿。
為沒能題寫“革命烈士紀念塔”遺憾
我們曾多次采訪過劉秉衡同志,他都說他當年見到總理后,曾向總理提出,家鄉(xiāng)為了紀念犧牲了的那些革命烈士,擬在淮安東門內側修建一座革命烈士紀念塔,想請總理給題個塔名。周恩來謙虛地回答說:“我字不好,其他話我就不寫了。你們要我寫哪幾個字,我就寫哪幾個字!眲⒈飧嬖V他,這個塔名叫“革命烈士紀念塔”。聽了劉秉衡的話之后,周恩來用手中的圓珠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了“革命烈士紀念塔”幾個字。他豎寫一道,又橫寫了一道,然后又輕聲念了一遍,這時,在場的總理辦公室副主任劉昂(女)同志說:“總理,要不要加上‘淮安’兩個字?”周恩來回答說:“不用了,外地在淮安犧牲的革命同志也很多!
周恩來說完上邊的話后轉過身來對劉秉衡同志說:“老劉,我看這樣吧。我們來做一筆‘生意’,我給你們寫幾個字,你們幫我把老家的祖墳地和舊居處理好!奔此恢币蟮钠降羲易鎵灪退呐f居不要讓人參觀等事。因為是這樣,且當時夜又很深了,劉秉衡同志便不好堅持要周恩來當場寫字。
劉秉衡同志回淮安后,按照周恩來的指示,拆掉了故居東大門外的堰壁,把周恩來舊居改成縣委常委學習室;又動員駐城機關干部在周家祖塋地上栽了長青松柏。就在他們做好這一切后打算再向周恩來匯報并聯(lián)系題寫革命烈士紀念塔塔名的事時,又因當時我們國家連續(xù)遭受三年自然災害,加之一些人為因素,整個國民經(jīng)濟陷入嚴重危機,中央在周恩來的主持制定下,全國實行“調整、鞏固、充實、提高”國民經(jīng)濟建設的八字方針,淮安正在建設中的革命烈士紀念塔也按中央精神停工待建。直到1965年才最后建成,不久,文化大革命又爆發(fā)了,請周恩來題寫塔名的事也就一而再、再面三地被擱置下來,后來改用了毛澤東的手跡集字。為此,晚年的周恩來曾提起此事,還不無遺憾地說:“我還欠老家淮安一筆債呢!”他說的“這筆債”就是指沒能為淮安革命烈士紀念塔題寫塔名的事。
平墳還耕易舊俗
厚葬祖先,光宗耀祖。這是我國幾千年封建社會推崇至今的做法,周家也不例外。早在周家祖上定居淮安之初,就在淮安東門外買了一處墓地,歷經(jīng)一個多世紀后,這塊墓地上安葬了周恩來的祖父母、生母等周家十多位先人。周恩來離家后的幾十年內,這塊墓地時時縈繞在他的心頭。他在日本留學期間,對八叔周貽奎的去世、對母親的棺材露在外邊都進行了刻骨銘心的自責。自從他加入中國共產黨投身無產階級解放事業(yè)那天起,經(jīng)過他不斷對自己世界觀的改造,最終他已成長為一位徹底的唯物主義者。
早在建國初的1956年,周恩來就與毛澤東等一起在黨中央關于死后火化的倡議書上簽了字。此后,他又從中國地少人多的實際情況出發(fā),和鄧穎超首倡殯葬的徹底改革。他說:“人死了,不做事了,還要占一塊地盤,這是私有觀念的表現(xiàn)!彼麄冋J為,我國的殯葬改革要一步一步的來。從人死了棺葬留墳到火化不留墳是向前邁了一大步;從棺葬留墳到火化留灰又向前邁了一步;只有火化后不保存骨灰才是殯葬意義上的徹底改革。周恩來說:“人生來是為人民服務的,生前的工作、勞動是為人民服務。死后撒掉骨灰,落在地上的可以做植物的肥料,落在水里的可以養(yǎng)魚蝦——還在為人民服務。只有這樣,人類才是生生不滅的!彼灾芏鱽硎堑谝粋倡導并撒掉自己骨灰的人。
早在剛建國時,周恩來就在與親屬和周家人談家事或者在寫給縣委的信中都曾提及處理他老家祖墳地的事。土改復查時,周恩來就向淮安縣委提出,“我家的一點墳地,如果當?shù)赜腥苏J出的話,可將墳地分給當?shù)剞r民耕種!焙髞,他又寫信給淮安縣委,“還有我家的一點墳地,落在何方?我已經(jīng)記不得了。如淮安提倡平墳,有人認出,請即采用深葬法了之,不必再征求我的意見,我先此函告為證!
可以說,對他老家祖墳地的平墳還耕他是早就下定決心了。當時因為他的嫡親嬸娘還在,使他無法做到。1956年他的八嬸楊氏因患乳腺癌去世后,周恩來才真正把平祖墳的事提上他家事的議事日程。1958年他先派總理辦公室主任童小鵬去重慶平掉了父親周劭綱先生和岳母楊振德女士的墳,又于1965年春節(jié)前將平掉淮安祖塋的事作為“特殊任務”交給侄兒周爾萃回老家來完成。
筆者1982年曾在當時的淮安縣城郊公社閘口大隊第五生產隊召開過由當?shù)馗刹咳罕妳⒓拥淖剷。他們紛紛回憶說,那天已經(jīng)是農歷除夕?h委春節(jié)值班常委、副縣長郭山和與周恩來的幾位親屬來做我們的思想工作?烊丝煺Z的總理侄媳孫桂云說,伯伯說了,我們周家祖塋地在這里一百二十多年了,多虧了大家的看護,他要我們代表他謝謝大家,F(xiàn)在他從我們國家地少人多的實際情況出發(fā),請大家來把我們周家的祖塋地平掉。棺木就地下沉到一米以下,以不妨礙生產隊機耕,希望你們生產隊明年把增產的喜訊寫信告訴他。
孫桂云的話音一落,現(xiàn)場就立刻炸開了鍋:年歲比較大的社員李正東老漢瞪大眼睛說:“自古以來,官(棺)只能升,哪有降的?”年近花甲的魏金成老大爺也喊了起來:“增產,增收,我們就在乎這半畝地?!”生產隊會計王彥南也說:“平總理家祖墳,這是誰的主意?你們把全國六億人都找來,看有哪一個能同意?”
經(jīng)郭副縣長和周恩來親屬們反復做工作,人們終于被說服了。他們懷著敬意走進周家祖塋地,先將1958年由縣直機關干部們栽下的松樹一一刨走,再一一挖開七座土墳,把墓中的13口棺木就地下沉,然后平整地面,整整忙活了一天,一直到天黑才結束。
周恩來在這里不僅為家鄉(xiāng)群眾還耕了自家的那點祖塋地,更重要的是他帶頭破了千年舊葬俗,為家鄉(xiāng)人開了一代新風。值得一提的是,王彥南會計還告訴我說:“事后我還收到了由國務院總理辦公室匯給我們的70元錢。匯款附言上寫著:‘此款系平墳工資和青苗賠償費’!
“世界上哪有這么好的總理!”這是那次座談結束時人們一致的贊譽。
一“閱”情深
筆者曾親身經(jīng)歷了淮安周恩來故居的修復和開放,參加了周恩來紀念館的奠基、籌建和開放,也參加了周恩來童年讀書處的揭幕,還主持了周恩來百歲誕辰時淮安仿西花廳的陳列和布展,參與了周恩來百十歲誕辰的紀念籌備和整個活動。在參加這些活動的過程中,曾為周恩來紀念館、故居和童年讀書處征集過大量有關周恩來的文物、圖片和計算不清的資料,F(xiàn)在都已成為我們淮安周恩來紀念地所屬單位的寶貴藏品,有的還成了國家一級文物。但我征集到的有關周恩來關心家鄉(xiāng)的手跡卻只有一個字:“閱”。這個“閱”字是怎么來的?它是否真是周恩來手跡呢?
話還得從20多年前說起。
1994年8月底,原縣級淮安市委、市政府為了紀念周恩來百歲誕辰的事,由時任淮安市委副書記、市長陸廣浦率領我們淮安一干人馬赴京征求周恩來親屬以及他生前身邊工作人員意見。筆者當時擔任周恩來紀念館資料科長,就被派作先遣人員先去首都。在我拜訪到曾先后任過周恩來、鄧穎超秘書的趙煒同志時,就向她征集文物說:“趙大姐,鄧穎超同志逝世后,組織上曾讓您花一年時間進出西花廳,專門整理西花廳的文物資料,如果有關于我們淮安的,請您給我們,以便我們日后陳列布展!
“老秦,你別說,還真有幾件呢,待這次開座談會時,我給你們捎去。”趙煒同志快人快語,當場就答復了。
周恩來生前身邊工作人員座談會是1994年9月4日在北京前門東側的首都賓館二樓召開的。碰巧那天趙煒有點不舒服,沒有參加那次座談會。我正在失望,只見趙煒的丈夫、曾擔任過周恩來機要秘書的趙茂峰同志一邊上樓梯一邊笑著對我說:“老秦呀,趙煒今天沒來,她讓我將這兩袋東西帶給你!蔽翌D時喜出望外,從他手中接過那兩只國務院常用的大信封,感覺兩個信封都沉甸甸的。不過筆者因為要忙于會務上的事,當場并未打開來看。
那天參加座談會的有原周恩來總理辦公室副主任以及他的秘書、警衛(wèi)、醫(yī)護人員和服務人員等,一共有30多位:羅青長、劉昂、王伏林、李庚奇、孫岳、馬列、劉三源、成元功、張作文、陳舜瑤、陳浩、高振普、張佐良、鄭淑蕓、韓福裕、霍英華……,以及時任中央文獻研究室周恩來研究組組長的劉武生等等。等來賓一一到場落座后,我就抽空看一下兩個大信封里的東西:有關于1958年7月淮安縣副縣長王汝祥赴京見到周恩來時,秘書在一旁作的記錄,有周恩來高祖笑巖公著的《海巢書屋詩稿》,還有周恩來六伯父周嵩堯先生親筆寫下的有關周恩來“五服”以內的親屬名錄……其中我還見到了一個留在中共淮安縣委信箋紙上的周恩來用毛筆寫下的“閱”字。原來王汝祥1958年那次進京時,帶去了一份中共淮安縣委向周恩來總理的匯報。這份匯報共分四個部分:淮安縣幾個領導人情況;淮安的農業(yè)生產情況;淮安的工業(yè)發(fā)展情況和淮安縣的縣城情況。
由于淮安是周恩來的家鄉(xiāng),淮城是周恩來出生的地方,周恩來12歲離家后又從未回過家,淮安縣委是第一次向周總理匯報,就想盡可能匯報得細一點、全面一點,好讓總理多了解一些家鄉(xiāng)。結果這份匯報洋洋灑灑寫了1萬8千多字。沒日沒夜忙碌的周恩來哪有那么多時間看呢?于是,他的機要秘書孫岳就按照周恩來的要求,將淮安縣委的匯報揀主要部分摘錄在一張16K的國務院信箋紙上呈報給周恩來看。周恩來不僅仔仔細細看了這份摘錄稿,而且還在他認為重要的地方,在字下邊加點加杠。
到了那年的11月,水稻等主要農作物已經(jīng)全部收獲,淮安獲得了空前的豐收,縣委就又向周總理寫了一份報喜信,直接寄國務院總理辦公室。日理萬機的周恩來又一次仔仔細細地看了這份報喜信,并用毛筆在卷面上加深加重了10余個標點,還在 “全年糧食總產量達二十億五千萬斤”這十幾個字下邊劃了杠杠,以表示他的重視,然后在右上角寫下一個“閱”字。因為這份匯報是呈報給他個人看的,是讓他了解家鄉(xiāng)淮安情況的,不需要交其他人辦理或傳閱,所以他簽批文件時落在文件下方的那個“周”字也沒寫;再者,當時浮夸風盛行,大話說的鋪天蓋地;窗部h委的這份報喜信也不例外,也就是說這一產糧數(shù)字有一半以上的水份。據(jù)已故淮安縣委副書記顏太發(fā)當年在病床上告知筆者,1958年年底核實的全縣糧食總產只有7億多斤。睿智的周恩來不可能沒有察覺,但他當時身處逆境,為“反冒進”的事當年年初在南寧中央工作會議上挨過毛澤東的嚴厲批評,因此他大概也不好隨意簽上其他的話。這雖是筆者推測,但也不是全無道理。
我在看到周恩來的這一簽閱件后異常激動和高興,不顧座談會還在發(fā)言,就悄悄將這份簽閱件讓孫岳、趙茂峰、王伏林、馬列和李庚奇等人看了,他們都是周恩來當時的主要秘書。他們一見就說:“這是總理親筆寫的!
在我從事周恩來研究幾十年、征集成百上千件的文物中,只有這一個“閱”字是周恩來關懷故鄉(xiāng)的親筆手跡。這雖然只有一個字,卻飽含著周恩來熱愛家鄉(xiāng)的一片深情!
周恩來把自己的一生都無私地奉獻給了祖國和人民。他關心家鄉(xiāng)的件件往事體現(xiàn)出來的是他的縷縷鄉(xiāng)情。上述種種史實表明,周恩來是一位重情重義的偉人,說他關心家鄉(xiāng)而未為家鄉(xiāng)做過實事之說應該丟進歷史的垃圾堆,因為那不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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