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揚菜中的土語方言
2015/6/8 17:03:21 作者:政協(xié)文史辦 閱讀:8813 評論:條
在我們淮揚菜烹調(diào)專用術語中,有許多方言,現(xiàn)代人叫起來很好笑,但仔細研究起來,卻有著源遠流長的文化根脈。人們知道,上世紀中葉推廣普通話以來,我們吳楚語系中的許多官話,卻變成了方言土話,這也難怪,普通話是以北方方言為基礎的。可是烹調(diào)術語中的方言,卻有助于我們對淮揚菜飲食文化的研究與弘揚,從中也能給我們一點啟發(fā)。下面筆者試著舉例說明。
1、“薊”(chì),音“遲”,薊魚。《說文》“楚人謂治魚也”。治,《集韻》,理也,薊,治同義。而我們現(xiàn)在所有的教材都不用薊,而用“刮鱗”,剖肚、宰殺雖然比較易懂、通俗,但總覺得太繁瑣了,而薊一個字代表了許多,薊應是文雅而不是土,也不是方言,更有文化內(nèi)涵,只是我們錯把土作洋了。
2、“潽”(pù),“嘟”(dù)。潽《說文》吹聲,沸也,潽可作動詞,謂“漫,冒”出的意思。嘟,《辭!废舐,①如……吹起來;②連串。前者我們淮安烹調(diào)中代表湯水開了漫出了,后者同是代表水開了的聲音及與水產(chǎn)生的連串水泡被火的溫度吹起。而現(xiàn)今人們大都說水燒沸了,漫出來了,很少有人說湯潽出來了,水嘟開了。燒菜惟恐火候不到家,我們會關照“再大老嘟嘟”。淮安有一道鄉(xiāng)土菜,毛豆嘟豆腐,應該就是此嘟,同時這盤菜還是著名的一條歇后語:毛豆嘟豆腐——一塊土上的人。
3、銚(dīao),音“吊”(義同吊),煮水、煮藥、煮飯的器具。古代人燒柴火,必須把燒水的器具吊在半空,故此有沿至今日的水銚(吊)子的稱呼,現(xiàn)在人因為燃熱材料改成煤、氣、電,所以煮水不再吊起來,所以也就不再有人稱銚了。其實從銚可以看到人類從原始到現(xiàn)代的發(fā)展軌跡,也是文化的傳承。
4、食央((yàng)!恫┭拧窛M也,一曰飽也,吃多了,甜、粘、油膩吃多了,作食央狀了,現(xiàn)在人說食央的更少了,冷不丁有人說,青年人肯定聽不懂,那是需要有翻譯的。
5、餾(liú、liù)!墩f文》蒸米也,《玉篇》飯氣蒸也。與蒸同義。餾包子,餾饅頭,現(xiàn)在人都說蒸,只有醫(yī)藥上保留了蒸餾水這個詞。再后來延伸成回鍋的飯,饅頭謂餾,餾后來又延伸成了“搭芡炒”(清薛寶辰《素食說略》),當代烹飪理論又把糖醋菜變成熘,也是約定俗成,習慣成自然了。
6、搋(chuāi)。搋面。《韻》拽也,《辭!酚萌^揉曰搋,現(xiàn)今人搋面都說揉面了,其實搋與揉也是同義的;窗踩顺3Uf搋你幾拳,那不是搋面,那是打人了。
7、糟!霸泐^”,“糟面餅”,淮安人把第一次發(fā)面用的引子“酒糟”稱為糟頭,與酵母也是同義,糟的頭,酵之母。街上賣發(fā)面餅,過去稱糟面餅,現(xiàn)在人統(tǒng)稱大餅了,比較簡便,其實大餅有死面,有發(fā)酵面,也有半糟半酵的,糟面餅是指發(fā)酵面準確的稱呼。
8、饦(toū),音“駝”!队衿佛槥轱,《揚子方言》餅謂之饦。顧名思義,肉饦就是肉餅,圓的是肉圓,圓扁有別。當然,后來發(fā)展了,人稱肉餅、肉饦為獅子頭,比較形象,也是最有想象力的發(fā)展與進步,不似前面所說的“餾”發(fā)展延伸得無法解釋。
9、脯(fǔ),音“府”。肉干,晾干的水果曰果脯;窗灿幸坏乐呐H饫浔P曰牛脯,“文化大革命”中改為牛肉了,文盲時代的產(chǎn)物;窗病芭8泵麣夂艽螅芏嗤獬龅睦先耍ㄖx冰巖、陳白塵等)常常憶起上世紀清江浦的熏燒攤,最出名的就是牛脯了,當然還有捆肉、豬頭肉等等。牛脯是取黃牛肉后腿部位,經(jīng)腌、壓、脫水,鹵煮成脯。與牛肉是有區(qū)別的。而我們現(xiàn)今街上賣冷菜的大都還稱牛肉,連許多教材也改稱牛肉了,真是不可思議。
10、炒瓢,F(xiàn)今人都稱炒鍋。因為過去炒菜用的鍋形似瓢,所以稱炒瓢,現(xiàn)在許多人喜用耳朵鍋,學南方人以燒菜為主了,所以許多酒店用不用炒瓢無所謂了。其實炒菜是中國菜的特色,更是淮揚菜的特色,炒瓢更有鮮明的地方特色。
11、漚(ōu)!墩f文》:久漬也;司馬相如《上林賦》:“芬芳漚郁”。又作渥。常時間浸泡。過去市區(qū)燒龍蝦,煮油雞,燒熟后都習慣放在原鹵中“漚”半天,這樣,龍蝦更入味,油雞更爽口肥嫩。
12、氽(tàn),音“吞”。漂浮、油炸。淮安人理解為溫水、溫油為慢慢地氽。最典型的淮安口頭語一是氽飯火,二是去澡堂里氽氽(煤爐時代),現(xiàn)今人不用煤爐燒飯,已經(jīng)沒有人記起它了。去澡堂氽氽已經(jīng)被桑拿炭烤、汗蒸館代替了。
13、“啖、噇、吮、啜”。音“淡、床、順、綽”。啖《正字通·食部》,餅,《史記·趙世家》,“故以齊(啖)天下”;窗踩俗摹班⒍凇贝砗榷ⅰ班⑽脆ⅰ,就是吃未吃;“噇”,《集韻》,食無廉也;窗踩丝陬^語,死噇,肚子噇飽了,都是貪吃,品相不高的意思;“吮”,用口含、吸、咂,吮乳、吸筆,杜甫《進三大禮賦表》“漱吮甘液……”,淮安人口頭語吮未吮,吮二口,還是指吃;“啜”,喝、吃、吸意,《史記·魏世家》:“彼勸太子戰(zhàn)功,欲啜汁眾也”,孔子曰:“吸菽飲水,盡其歡”,陸續(xù)明釋文引王肅曰:熬豆而曰啜菽,看來在古代主要指飲豆?jié){、豆粥用語,當然還有悲痛的啜淚、抽泣之聲,淮安人說小孩啜牙應是此啜。不過近幾年,綴,是乎變成流行時尚語言,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呢。
14、打。打燒餅(制造、加工),打醬油(買),打鹵(攪),打蛋(撞擊),打棗、打野菜(收割),打水、打粥(。。過去我們一個“打”有幾十種用途,真正的一網(wǎng)“打”盡。現(xiàn)今分門別類比較羅嗦,但是沒有辦法,歷史與時光畢竟不能倒轉(zhuǎn),俗也好,雅也好,讓老百姓,讓“聰明”的歲月自己去取舍吧,誰也代替不了。
以上總結,只是淮揚菜飲食文化中的冰山一角,筆者不是有意復古,只是有許多傳統(tǒng)丟掉太可惜,因有些東西是文化的丟失,是精神的丟失,家的丟失。好的東西丟掉了多可惜,況且淮揚菜單薄的身影,多么需要我們來給她“豐胸美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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