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西游記》小說
2015/1/1 19:34:15 作者:彭曦醇 閱讀:3542 評論:條
《西游記》不光光是一部神話小說,在某種程度上,應(yīng)該還可以算是一部人生小說?唐僧師徒所謂的取經(jīng)過程,其實就是一個人在為夢想而奮斗的過程中,克服各種苦難、擺脫各種誘惑的過程,最后到達了理想的彼岸。書中的“九九八十一難”,應(yīng)該是對所謂“九九歸真”這一說法的詮釋。因此,有人將全書命名為《西游證道書》,也不是未嘗不可,但是,《西游記》的主旨好象不是讓你看后,也去信仰什么宗教、追求精神上的境界和天國佛土,而是明寫神仙,暗寫世人,至于說 《西游記》出自什么道士、和尚之手,那就難免荒誕不堪了。
吳承恩本人并不信仰什么佛教、道教這樣的宗教,他的《西游記》中,雖然也出現(xiàn)了談佛說道、參禪、打坐這一類的描寫,引用了不少佛經(jīng)、道經(jīng),甚至連每一回的題目,都和佛道文化有關(guān),但是,這個只能說明,是作者出于文藝創(chuàng)作的需要,也和全書的取經(jīng)題材有關(guān)系。有人說:看懂《西游記》就能學(xué)佛成佛、學(xué)道成仙,這話自然是有些極端、牽強附會了。不過,誰也無法否認的一點是,《西游記》成書于三教合一的明代,書中的內(nèi)容看起來好象很是荒誕不堪、是游戲筆墨,其實,用張竹坡的話說,此書是“泄憤之作”,即吳承恩通過寫宗教小說,來鞭撻當時社會上存在的種種黑暗和惡勢力,竟而表達自己的愛憎。
滅法國王尊崇道教,整出了三個大仙,任憑他們興風(fēng)作浪;比丘國國君貪戀女色,導(dǎo)致了精神虧損、腎氣不足,可他卻聽信所謂國丈的鬼話,要用一千個幼兒的心肝作藥引;玉皇大帝昏庸無能,他不善于用人,倒卻喜歡別人對他吹捧;鳳仙郡郡侯的兒子強搶民女,他教育、懲罰了兒子,結(jié)果,卻惹怒了老婆,一氣之下,將擺設(shè)貢獻給玉皇大帝的貢品桌子推翻了,玉皇大帝得知后,一怒之下,讓全郡三年無雨,還故意在天宮設(shè)下“三件物事”,他老人家的“私仇”是報了,但全然不顧一個郡百姓的死活,甚至說不干他事、那是郡侯自找的,如此種種,這些對天上最高“領(lǐng)導(dǎo)者”或人間君王的描寫,在某種程度上,不正是在影射明朝世宗皇帝么?明世宗嘉靖帝在位四十四年,此人到底也不是什么等閑之輩,雖然不理政務(wù),但外朝飛過一只蒼蠅,他都知道。他寵信道士,重用奸臣嚴嵩父子;由于信仰道教,竟要宮女為他采陰,結(jié)果是導(dǎo)致了壬寅宮變,一輩子也可謂是混混噩噩。
再來看看當時社會上的惡勢力,之所以敢于在地方為惡,勾結(jié)官府、危害百姓,主要還是因為在朝廷或官場中有著強大的關(guān)系網(wǎng)。這些人要么是嚴嵩父子的爪牙,要么就是皇帝、官府的鷹犬,像衙門里面的三班衙役、廠衛(wèi)特務(wù)?傊,都是上面有人。他們就算犯了事,地方官也動他們不得,甚至加以保護,名曰“自己人”。這些人如果看你不順眼,輕則找個罪名,將你拿進班房,讓你的家人出錢贖人;重則橫搶硬奪、欺行霸市。吳承恩的父親吳銳,當年就曾為地方上的“狗腿子們”所壓榨過。
《西游記》中霸占一方、稱王山野的妖魔,其實影射的就是當時社會上的惡勢力。這些妖魔不少要么就是來自上界,要么主子就是佛道二教中的仙佛。諸如平頂山金、銀角大王,原是替太上老君燒煉丹爐的童子;青牛精是老君的坐騎;黃眉怪是布袋和尚身邊的一個童子;獅子精、白像精是普賢、文殊兩菩薩的坐騎,大鵬精是釋迦牟尼的親娘舅;黃袍怪原是奎木郎;無底洞的耗子精是托塔天王的干閨女;比丘國丈是壽星的坐騎。因為在上界有關(guān)系、有一定的位置,所以,每當孫猴子要徹底解決它們時,不是它們的主子來了,就是它們自己上天去了。不過,這些妖魔不僅在上界有關(guān)系、有位置,而且個個不是法力高強,就是身上有“絕世法寶”,孫猴子不見得就是它們的對手,像青牛精,它有個套在鼻子上的圈子,什么東西只要碰到圈子,就都被收了;獅子張開一張大口,能吞掉不少人;紅孩兒能吐火。于是,對于這樣的妖魔,在實在戰(zhàn)勝不了之后,孫猴子也只好到處“請救兵”了。只是,有關(guān)系、有超強法力的妖魔,畢竟只是少數(shù),更多的妖魔,那是什么關(guān)系也沒有、只會做壞事,最后被孫猴子給一棍收拾了,像車遲國的三個妖道、豹子精、白骨精。
說起書中的妖魔為害一方,那也是經(jīng),F(xiàn)象。一個小小的紅孩兒,號稱圣嬰大王,他要那些山神、土地神,每月必須上供,否則,吐火燒廟、扒爛衣裳;靈感大王霸占了通天河神的水府和河神的女兒,河神屢次告狀,上方不理,最后被壓重石之下,它能保佑陳家莊平安,但莊上每年得一家一家的送上童男童女,讓它享用......這些難道上界不知道嗎?都知道,但卻從來不加以制止、管束,讓它們有意為之。更多的時候,這些妖魔的主子們,還對這些妖魔所作的壞事,加以維護,如烏雞國君王被一個妖道給害死了,拋尸井底,唐僧師徒四人救活了井中國王,降伏了妖道,可妖道的主人來了卻說,那烏雞國的國王該有此遭遇、“一飲一啄,皆是前定”,全真妖道為君時期,到底也賢明愛民、君德無虧。由此想到,不錯,妖道做皇帝,只要兢兢業(yè)業(yè)、善于治理,也不是什么壞事,但在所吳承恩處的那個時代,是絕對不行的。被害死的那個烏雞國王和妖道國王有什么區(qū)別么?本質(zhì)上沒有區(qū)別,都是國王,都要治理國家,只是身份不同罷了。孫猴子除妖道、救活死去的前任,在他看來,是道德倫常、累積功德,而妖道害死國王,竟而自己做了國王,變成前任的摸樣,那是殺君篡位、罪不可赦?磥恚实燮ü傻紫碌哪前妖堃,就連妖怪們也想坐。
最讓人想不到的是,西方極樂世界的阿難、伽葉尊者,竟然也有私心,由于唐僧師徒?jīng)]有人事相贈,只傳無字經(jīng),而釋迦牟尼對于這樣的公然索賄行為,卻加以維護。取經(jīng)、取經(jīng),無錢休取。應(yīng)該說,全書沒少贊揚那些佛菩薩的神通、宣揚佛教思想,但最后的結(jié)局和某些描寫,卻是向人們說明:佛菩薩也有私心,更沒有免俗。因為在這個世上,就不存在絕對的真善美,也不存在絕對的假惡丑。所謂的善和惡、真和假,也只是相對而言的。
所謂的西天佛國,其實就是人的一種精神上的追求和寄托,佛經(jīng)中的相關(guān)描寫,也是帶有虛構(gòu)色彩的,這不過是佛菩薩為度眾生的權(quán)宜之計,就連不少高僧大德,他們也如此說。修凈土法門、念佛不是壞事,只是,你從心底真的相信么?殊不知,化人間世界為佛國世界、大同世界,這才是佛教的一個主旨。
我的一個朋友說:吳承恩會不會是唯心論者?是佛教徒?其實了,不用說別的,僅從書中對佛教文化描述的一些錯誤中來看,就能知曉了,例如阿彌陀佛和如來佛是兩尊佛,但書中的如來佛卻說,我是西方尊者南無阿彌陀佛,如此種種,要真是佛教和尚或居士所著,應(yīng)該不至于犯這樣的錯誤,可見,吳承恩對佛教文化并不了解。再從現(xiàn)在不少專家的論文和地方文獻記載來看,吳承恩確實和淮安景會寺的一些僧人比較熟悉,在他的書中,有些描寫也是受到淮安當時所發(fā)生的事情的啟發(fā),如正德六年,位于勺湖邊的皇家寺院龍興寺被大火燒毀,僅存山門、禪堂和部分僧房,后來,明來大和尚來淮安募化重建,這個事情到了《西游記》中,當為唐僧和孫猴子路過觀音院,孫猴子由于炫耀袈裟,惹來了寺院方丈的“眼紅”,甚至不惜放火欲把唐僧和孫猴子給燒死了,孫猴子因為討來“避火罩”罩住了禪堂,唐僧和禪堂才得以無事。總之,對于佛教文化,吳承恩應(yīng)該是不了解,而決非什么宗教信徒,《西游記》也不是什么勸善書、佛教義理的詮釋,而是一部神話小說。
有明一代,當時從中央到地方,也禁止“出版、發(fā)行”了很多書籍,但是,在明朝四大奇書有一部,也是被官方“禁出”的。一般人能想到的,肯定是《金瓶梅詞話》,全書不但暴露了嘉靖至萬歷年間的種種朝政弊端、揭示人性之惡,甚至還很是“開放”的描寫人類性行為,不過,此書在明代非但不被官方所禁,相反,卻大受市井小民,乃至于一些知名文人的歡迎,被禁的是《西游記》。這個也難怪的,如果你還記得,在書中有那么一回,寫到了車遲國王寵信道士,給三個妖道以高官厚祿,并讓妖道們興風(fēng)作浪,指桑罵槐、寓今于古,這是歷代文人慣用的“把戲”。至于“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如此這類大不敬的話,也只有孫猴子能說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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