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其陣《淮陽琴派》(載《秋聲琴館遺稿選》,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遼寧分會遼寧古琴研究會,一九八四年五月)一文雖然不長,卻紹介了一個(gè)使當(dāng)今琴人倍感陌生的琴派源流,堪稱珍貴的琴史資料。百余年來,除了《枯木禪琴譜》中曾有片語提及這個(gè)琴派的代表人物“淮山喬子衡”,怕就數(shù)凌其陣這篇短文最為詳盡。凌其陣說過,“此淮陽琴派尚有待他日發(fā)現(xiàn)更多的資料”,這里所補(bǔ)的自然不多,不過聊勝于無。
喬子衡有一個(gè)女兒喬愛棠,約一八八○年代嫁給了南通名族張氏的公子張峽亭(1870—1940)。后來與張峽亭成為詩友的曹文麟(1879—1951)在一九一九年所寫的《張峽亭暨配德龔夫人五十雙壽序》里回憶了他幼時(shí)目睹的婚嫁盛況:
余為童子時(shí),一日游于市,見萬人擁市,左右謂南城闉張氏方以彩輿迎婦,皆嘖嘖艷其盛。后知婦即峽亭前夫人喬字愛棠者。
文中又說:
……曩聞喬夫人能傳其父子衡先生之琴,且精通詞翰,為閨房良友……
可見喬愛棠不僅能琴,還有較高的文化素養(yǎng)。但曹文麟隨后用一個(gè)“殤”字記述了喬夫人的逝世,可見她下世很早。推測下來,恩愛之會數(shù)年而已。她去世后,“峽亭之號悼棠,蓋自夫人歿用自志爾”(同上文)。
在南通圖書館藏的張峽亭《剩樓詩!肥指逯校凶饔谝痪哦迥甑囊皇住堵牬喝鐝椙儋x贈》,茲引前半首:
彈琴我不能,聽琴每有緣。婦翁喬夫子,妙技天下傳婦翁淮陰喬子衡先生,一時(shí)琴名震海內(nèi)。傳之及其女,時(shí)鳴閨中弦。中道忽弦斷,絕響三十年。
詩可不僅與《張峽亭暨配德龔夫人五十雙壽序》中的有關(guān)記載相吻合,那小字注出的“婦翁淮陰喬子衡先生,一時(shí)琴名震海內(nèi)”也恰能與凌其陣“當(dāng)時(shí)蘇州某宦官聞其琴名,備千金為聘,用燈船接其赴蘇授琴焉”的記載彼此印證。晚清之時(shí),喬子衡在大江南北的琴壇中自有一席之地,這么說大致是不錯(cuò)的?上o著述,兼少傳人,后來竟沒沒無名。此外,或者還因?yàn)樗那俾暿冀K流播于縉紳之家、書香之第,傳播相對封閉,自然鮮為人知。其實(shí)縉紳之家、書香之第中的世代傳承,也為古琴的傳播和發(fā)展做出了貢獻(xiàn),是琴史的重要組成部分,只是資料極少,難以深入研究罷了。
張峽亭的弟弟張峰石亦能琴。讓人感慨的是,他也算以琴而終的。家族漸漸敗落后,張峰石在貧病中用一根琴弦自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