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淮安在全國的地位考略
2014/6/19 22:10:26 作者:陳鳳雛 閱讀:3790 評論:條
秦末漢初,淮安境內曾設置淮陰侯、射陽侯、東陽侯、盱眙侯等侯國,并出現(xiàn)韓信、陳嬰、枚乘等一批杰出人物,這是淮安在中華文明史上初次登臺亮相。然這段時間過于短暫,此后直至東漢末年,淮安長時間的默默無聞。 漢末至魏晉南北朝時期,群雄割據(jù),南北分裂,淮河成為群雄和南北政權之間天然的分界線,位于淮河、運河交匯處的山陽,位于淮河、泗水交匯處的淮陰,位于淮河和汝潁諸河交匯處的盱眙,其軍事地位凸顯,先后升格為郡、鎮(zhèn)。廣陵郡治亦曾遷至淮安。南方政權視淮安為都城的北生多次大規(guī)模的戰(zhàn)事,淮安之戰(zhàn)往往決定一代王朝的興起或消亡。戰(zhàn)爭雖給淮安帶來嚴重的災難,但破壞快,建設也快,北方人民大量向淮安集聚,洪澤湖和白馬湖周邊沃壤的開發(fā),都為淮安由軍事重鎮(zhèn)向經濟都市轉變準備了條件。淮安于此時在中國歷史上嶄露頭角,確立自己的地位。 唐代被列入十大緊州 隋唐時期,淮安開始走向輝煌。隋文帝開皇元年(581),即設總管鎮(zhèn)楚州。唐開元中,定天下州府為“四輔、六雄、十望、十緊”,“四輔”為京城四面之州郡,其余的雄州、望州、緊州的遴選都以城市的自然地理條件、人口及經濟發(fā)展狀況作依據(jù),楚州被列入十大緊州之一。盛唐以后,緊州名錄雖經數(shù)次調整,但楚州始終包括在內。緊、望、雄、輔及京城總計31名(不包括大都督府及邊境都護府)。如果我們要給當時的楚州排個名次,綜合各方面因素,當列全國30名之前。 其時,山陽縣亦升為望縣,全國計1573個縣,列望縣的僅85個。 唐代楚州的繁盛,有幾個重要因素。一是隋煬帝開通京(長安)杭運河,運河在淮安入淮,使淮安成為漕運要津。雖然唐中葉以前,朝廷對南方的漕糧和貢賦依賴性不大,但自天寶之亂后,北方經濟遭到嚴重破壞,唐室遂專賴長江一帶財賦立國,漕運量日益加大,歲運江淮米增至120萬斛,在運河沿線重要州郡設轉搬倉,凡江淮運米暫儲此倉,楚州即設轉搬倉于城北。另外,運河的便利,也為楚州的貿易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條件,“公私商運充實,四遠舳艫往來”,越商胡賈及日本、朝鮮商人,也常到楚州和泗州經營,新羅人在楚州經營煤炭和水上運輸業(yè),楚州和漣水均設新羅坊;二是楚州的鹽業(yè)興盛,“唐鹽課四十五萬石”,漣水和鹽城所產鹽,都在楚州集散,所謂“擅利巨海,用致沃饒”,朝廷在楚州設有鹽監(jiān);三是唐帝國重視對外經濟文化交流,這對位于淮河入?诘某莞塾绕滹@得重要,不對外開放,楚州的交通優(yōu)勢地位無法凸顯,一旦開放,楚州港就和長江口、珠江口、錢塘江口的城市一樣,展開了飛翔的翅膀。著名的日本圓仁和尚在《入唐求法巡禮行記》中,記述日本國19次遣唐使,有11次從楚州港出海歸國。他還記述了朝廷在楚州設有接待外國使臣的驛館和接待官員,并記載了新羅人在楚州的活動、唐室對新羅人的管理及楚州的風土人情等。又,唐室開辟了海上絲綢之路,無論是到東南亞等地的南線,還是到東北亞的北線,都要在楚州中轉。四是農業(yè)和手工業(yè)的興盛。劉禹錫《送李中丞赴楚州》詩有句云:“萬頃水田連郭秀,四時煙月映淮清”,白居易《早發(fā)楚城驛》詩有句云:“荷塘翻露氣,稻垅瀉泉聲”,兩詩均反映了楚州田園風光。楚州水產品也很豐富,淮白魚其時已很著名,有司欲列為貢品,地方官因貢品害民遂力阻不行;手工業(yè)以紡織、造酒為主,《唐書·地理志》載,楚州貢貲布、纻布,后又有孔雀布的生產。釀酒業(yè)多集中在城東櫻桃園一帶,其地有劉伶臺,杜康橋,供奉酒圣、酒仙。 由于楚州地理位置重要,朝廷多派重臣任楚州刺史,著名的有宋璟、李泌、李聽等,后來均位至宰相、國公。唐代著名詩人吉中孚、趙嘏均出 生于淮安,唐詩人李白、韓愈、劉禹錫、白居易、崔國輔等都游覽過淮安,留下了大批的詩作,尤其是白居易詩作有9首之多,其中《贈楚州郭使君》起句云“淮水東南第一州”,對淮安的城市作了客觀的定位,從此成為評價淮安的經典名言。 北宋為全國設市易務的22個城市之一 到了北宋,淮安的經濟進一步繁榮,首先是得益于漕運。因宋王朝經濟更加依賴南方支撐,漕運量比唐代大幅度增加,大中祥符初,經楚州的漕米運輸高達700萬石,另有菽100萬石,約是唐代的6~7倍(后額定歲漕600萬石),宋建都 開封,即為遷就江淮漕運。當時漕運線路有兩個節(jié)點,一為真州(今儀征市一帶),是荊湖、江南、兩浙漕糧集中由長江入運河的港口,淮南江浙荊湖發(fā)運使(相當于后來的漕運總督)駐真州;一為楚州,漕船在楚州北神堰由運入淮。13世紀以前,運河流向是由南向北,一路挾諸湖之水入淮出海,故運高淮低,入淮口水勢浩大,“堰度舟,歲多壞”。宋初,曾以淮南轉運使喬維岳權知楚州,以保漕運。景祐三年(1036),朝廷“詔知真、楚州自今并兼管勾催遣綱運事”,當時發(fā)運使(漕督)在楚州設有行署,以淮南轉運副使常駐淮安。常駐北神堰為漕運服務的士兵計有五~七萬余人,后“楚州北神堰,真州江口堰修水閘成功”,“以時啟閉,漕舟果便,歲省堰卒十余萬”。楚州堰卒遂減至2萬人左右。元豐七年(1084)后,副使只于真州本司連書發(fā)遣,遇春運擁并,即輪一員至揚、楚、泗州,以來提舉催促“。 漕運的發(fā)展帶動了水利、倉儲、造船各項事業(yè)的發(fā)展。 水利 主要工程有開故沙河、龜山運河、遇明河、通漣河,修水閘,疏浚河道等。 倉儲 元豐三年,徙揚州廢倉300余間置泗州,約儲谷百萬石。加上泗州原有南北二倉,計可儲谷250萬石。時真州、楚州均設轉搬倉。 造船 元豐三年,詔真、楚州各造淺底船百艘,團為十綱,入汴河行運;窗蹭畲瑥S當建于彼時。 黃山谷甥洪炎在楚州寫詩詠運河云:“鑿渠而漕,首淮江尾,舳艫岢峨,連檣千里,青雀翩翩,彩虹嶷嶷”反映了當時漕運盛況。 漕運的發(fā)展也帶來商業(yè)的繁榮。熙寧六年(1073),朝廷同時批準在杭州、楚州設市易務,市易務只在“邊境和重要城市”設立,其任務是估定物價,收購市場滯銷貨物,待市場缺貨時再賣出,借貸官錢及賒售貨物給商販,采購政府部門所需的物資。元符三年更名為平準務。市易務設提舉和監(jiān)務等官,負責管理、監(jiān)督及收稅。以后,市易務雖或裁或設,但楚州的商業(yè)則經久不衰,各地的貨物由江入運、由海入淮集中到淮安。市易務為王安石推行新政所設。七年,“提舉楚州市易司蔣之奇奏景彰(監(jiān)楚州市易務、著作佐郎王景彰)違法糴買商人的物貨”,“又勒商販不得往他郡”等造假、壟斷行為,王被停官降職處分。這反映了新法的弊端。 期間,淮安的鹽業(yè)仍然興盛,僅漣水?趫,平均年銷鹽11.5萬余石。然由于管理不善,奸吏侵貪,常使鹽業(yè)生產受到破壞,大中祥符五年(1012)4月,通、泰、楚州鹽亭積欠丁額鹽計14萬石,有詔除免。天圣六年(1028)復詔“除通、泰、楚三州鹽戶宿負,官助其器用,鹽入優(yōu)與值,由是歲增課數(shù)十萬”。熙寧三年(1070),規(guī)定漣水軍等處課利倉場(鹽場)官員由朝廷選拔任命。元祐年間,由于鹽產大量積壓,“諸路減價賣鹽數(shù)多”,朝廷增加食鹽儲存量,情況有所改變。 其時,楚州的釀酒業(yè)也得到發(fā)展,開始釀制曲酒,當時酒有大酒、小酒之分,一般鄉(xiāng)鎮(zhèn)都有酒戶!疤祆,小酒戶被下令停廢”,此后釀酒業(yè)主要被一些大戶控制,并受到稅收政策的保護”。除釀酒外,“絲麻紡織業(yè)亦較發(fā)達,生產的絹、綾、苧布和孔雀布還作為貢斌,每年都有規(guī)定的上繳額。元豐年間,楚、泗二州每年各需上貢絹10匹。 為保護漕運,朝廷加強了對運河的治理,淮安的農田水利亦連帶得到發(fā)展,農業(yè)生產除特大水、旱年份外,一般都有相應的保障。元祐六年(1911),蘇軾稱“訪聞?chuàng)P、楚之間谷熟米賤”。七年又稱“舟過濠、壽、楚、泗等州,所至麻麥如云”。蘇軾過泗上詩云:“黃柑紫蟹見江海,紅稻白魚飽兒女”,反映了淮上人家的豐足。然此時淮安農民憂患亦多,感嘆“豐年不如荒年”,豐年朝廷則催積欠,“胥徒在門,枷棒在身”,“有求死不得者”。另外,谷賤傷農,亦往往給淮安農業(yè)發(fā)展帶來不利因素。當然,這是整個封建王朝的積弊,舉世皆然,并非淮安如此。 淮安當時的對外交通依然具有優(yōu)勢,楚州高麗館已成為當?shù)孛麆伲瑥堮缁鼗磿r即與人宴會其中。 楚州城的人口,元祐間有3萬戶,(蘇軾贈徐積詩:“楚州三萬戶”)。3萬戶約10萬人,這還不算漕軍和商人等大批流動人口。這在北宋時并非小數(shù)字。 據(jù)方志載,楚州城中高樓池館林立,著名的有何家樓、籌邊樓、東園樓、南樓、北軒、西閣(蘇軾為之起名曰“仰公”)、東亭、寄亭、望淮亭、瑤真館、棲鳳堂、華袞堂、楊氏園、高麗館及太平興國觀等。蘇軾、張耒、黃庭堅、米芾等人在淮安留下大量的詩文作品。 北宋時楚州仍列為十大緊州之一(真州列為上州,次于楚州),其地位應比唐代有所上升,特別是楚州市易務的設立,在全國尚屬首批,比其他地方約早二年。所設之地除邊境外,都是經濟發(fā)達、交通便利的地方,全國計22處,已知有汴京、杭州、楚州、廣州、成都、蘷州、黔州、秦州、大名、惠州、鳳翔、真定、揚州、永興、安肅軍、瀛州等城市,此事反映了楚州當時在全國經濟地位的重要性。如果要搞一個全國城市排名,我想應可列在20名左右。 南宋的邊關重鎮(zhèn) 到了南宋時期,由于宋金以淮河為界,楚州成了南宋的邊關重鎮(zhèn)。紹興五年(1135),韓世宗以京東、淮東路宣撫制置使兼河北諸路招討使置司鎮(zhèn)楚州。后淮南東路鎮(zhèn)撫、都統(tǒng)、制置、安撫及轉運五司長期開府山陽,并設楚州團練使、兵馬鈐轄、兵馬都監(jiān)等武官,楚州成了南宋王朝抗金前哨,“郡居江北既嚴護于近畿,路出山東更掃清于小丑,兵衛(wèi)森羅既作淮壖之重鎮(zhèn),舟師畢集又居海道之要沖”。宋金在楚州發(fā)生過多次戰(zhàn)爭,楚州保衛(wèi)戰(zhàn)往往解除了南宋朝廷的危機。 此時楚州的漕、鹽、商利大部喪失,再加長期戰(zhàn)亂,風光迥異昔日。然當宋金暫時和平共建期間,淮安生機尚時時呈現(xiàn),表現(xiàn)在為官署及戰(zhàn)爭、國防服務的各項行業(yè)興起,朝廷在山陽縣謝家設稅場。遇到豐年,淮安大米乃有運至浙江銷售者。淮陰縣成為朝廷接待北使的口岸,建有驛館。特別是與楚州相鄰的盱眙,朝廷于紹興十二年(1142)置榷場,和金國進行邊境貿易,派官員管理并收稅,南宋許多商人都運貨來此交易,盱眙街市貨如山積,品種繁多,乃至盱眙人不知道當?shù)赜匈I不到的商品。據(jù)時人筆記稱,每年榷場的稅收,除支付貢金國的銀兩外,尚剩余半數(shù)。同時,盱眙設有歲幣庫,貯存每年輸往全國的銀絹。金國亦在盱城淮河對岸的泗州設有榷場,年收稅5.34萬貫。盱眙呈現(xiàn)出歷史上少見的繁榮。 元代馬可·波羅筆下的“甚大城市” 元代黃河奪淮,給淮安農業(yè)生產帶來一定的不利因素,又,朝廷發(fā)展海運,歲漕300~350萬石,給淮安的漕運業(yè)又帶來較大的負面影響。然淮安路依然被列為緊州,政府在淮安境大力發(fā)展屯田,先后建有洪澤萬戶府、安東萬戶府,清口黃河萬戶府等。沂郯萬戶府官署亦設在淮城,即明清淮安府衙內;窗餐吞飸魯(shù)最高達19909戶,屯田畝數(shù)達40377666畝(山陽縣、安東州、泗州、海寧州),為全國之最,約為位列第二的大都路之3倍。后朝廷將淮安路改為淮安府路,以淮南江北行省參政、樞密院都事、淮東道副使等兼任淮安軍政長官。 意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在其所著《馬可·波羅行記》中,記載了“淮安州城”,稱其“是一甚大城市”,“其城有船舶甚眾,并在黃色大河之上”,“此城為府治所在,故有貨物甚眾,輻輳于此”,“有不少城市運貨來此,由此運往不少城市,惟意所欲”!皯顺侵汽}甚多,供給其他四十城市之用。由是大汗收入之額甚巨”,根據(jù)波羅所記,當時淮安的商業(yè)、鹽業(yè)及交通運輸依然很興旺,從屯田看來,似乎最初黃河奪淮時給淮安農業(yè)的危害還不甚巨。 明清時期的“運河之都” 明清時期,淮安府城上升為全國前十名的大都市;窗渤鞘械匚坏拇_定,已不靠京、畿、雄、望、緊州的排列和其他資料作推測,因其時已有人開始對城市進行排名。明萬歷二十八年(1600),“一位作者列了一份全國最大城市的清單,清單上所列城市排序如下:北京、南京、杭州、鎮(zhèn)江、廣東(州)、福州、蘇州、松江、淮安、揚州、臨清、濟寧、儀真(征)、蕪湖、景德鎮(zhèn)。根據(jù)此表,淮安城名列第九。到清代康熙三年(1644),彼德·馮霍姆率領荷蘭使團經過淮安時,旅行日志稱該城是中華帝國的第八大城市。清嘉道年間,《清朝野史大觀》(卷七)載文稱:“清江浦為南北孔道,當乾隆嘉慶時,河工極盛;距二十里為湖嘴,乃淮北鹽商聚集之地;再五里為淮城,乃漕船必經之所。故河漕鹽三途駢集一隅,人士流寓之多,賓客宴讌之樂,除廣東(州)、漢口外,雖吳門亦不逮矣!”這雖然是私人筆記,然有一定的可靠性,據(jù)作者以為,其時淮安在全國的排列僅次于北京、廣州、漢口,超過了蘇州,因此,我們亦可據(jù)此推定,當時淮安在全國的排名又當前靠,約在第五名左右。 今人研究明清時期淮安城(包括乾隆二十六年劃給清河縣的清江浦鎮(zhèn),其實即今淮安市區(qū)的建成區(qū)范圍)的五大經濟支柱為:漕、鹽、榷、河、驛,并將其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的程度。 漕即漕運,這是淮安經濟最強大的動力和輻射源。由于黃河奪泗、奪淮的緣故,增加了漕舟由運河入淮(黃)的難度和航行的風險,故從明初開始,朝廷將督理漕運的重任,交給鎮(zhèn)守淮安的武官。永樂帝遷都北京后,專命平江伯陳瑄駐守淮安督理漕運,并在淮安設立漕運鎮(zhèn)守總兵府。景泰二年(1451),復設總漕部院于淮安,總漕兼巡撫淮、揚、廬三府(后增加鳳陽府)和徐、和二州(后增加滁州),又稱漕撫,漕撫與漕運總兵合稱文武二院。至萬歷二十七年(1599),文武二院合二為一,由漕撫兼管漕軍,改稱漕督。下轄江北水陸13營39衛(wèi)所,其中在府境為7營。為了配合漕運,朝廷復在淮安設刑部分司,以審理漕運中的不法行為及漕軍與沿岸地方的糾紛,當時規(guī)定與漕運有關案件都必須到淮安審理,所在地方不得插手,只能移交;又設工部分司,主管造船,在板閘至清江浦設立大型漕船廠;設戶部分司,主管漕倉;后又在板閘設淮關,征收市肆門攤費及船鈔;窗渤亲源斯偈鹆至,“官省吏舍,冠蓋相望”。漕督在淮城西門外設盤糧廳,所有漕船(包括回空載貨船)都經盤查后,才得放行,往往滯留多日。漕運人員在淮安的消費,又大大促進當?shù)厣虡I(yè)服務業(yè)的發(fā)展。清初,漕督一度時間兼鳳陽巡撫,淮安實際上成了蘇北和皖北的省會。下設海道、淮海道、淮揚道及漕儲道并河標兵。當時淮城“市宅競綢畫,被服窮纖綺”,人口越來越多,三城內外,不下數(shù)十萬戶。道光十年,山陽縣有54.35萬丁,比1丁比2.5口算,亦有135萬人。有關漕運盛況,研究的文章很多,本文只舉其大略。 鹽即鹽運。明代正德十年(1515)建淮安壩批驗引鹽所于河北,隸兩淮都轉運鹽使,“據(jù)十場津要”。時淮北鹽運分司設于安東,淮北鹽商均萃居于河下及河北,年分銷鋼鹽額15萬多引,每引約200斤。府屬海、贛、鹽、阜、安等地場灶所產鹽,均由鹽河運至河下集散,行銷地一如元代,達40余州縣。明《正德淮安府志》稱湖嘴(即河下):“鬻鹽、榷關,商賈輻輳,轉輪阜通,衣被宇內”,又邱濬詩:“十里朱騎兩岸舟,夜深歌舞幾時休。揚州千載繁華景,移在西湖嘴上頭!贝嗽娂确从沉撕酉庐敃r的盛況,也含蓄的說明了當時淮安城正在取代揚州,成為運河上最繁華的都市。 清代,淮北鹽運分司及淮北鹽總商均駐河下,河下進入最繁盛的時期,甚至超過郡城,清人吳錫麒在乾隆五十八年稱之為“萬商之淵”,“富有無堤,甲于他鎮(zhèn)”,與此同時,與河下僅隔一條鹽河的河北鎮(zhèn),亦因鹽利,成為“郡北屏藩”。該鎮(zhèn)有東里和西里,“相距幾二十里”。“鹽官所在,食力之家不下數(shù)千戶”。(其實,這句話還有所保留,因為在綱鹽改票后,河北失業(yè)的鹽業(yè)打包工人就達萬人,聚眾請愿,幾被官府作為叛亂鎮(zhèn)壓。)當時的河下,高堂廣廈,林池駢立,有各種私家園林近百處,可與洛下媲美。房屋“墻壁壘石為基,煮米屑糍為計,以為百年計”。 康熙乾隆年間,鹽引數(shù)未見變化,但每引重量遞加至688斤,兩淮鹽商年繳納引價銀共35.25萬兩,余課銀計60萬兩,合計95萬余兩。此后,由于商人偷機使詐,鹽利逐漸“歸公者少,歸商者多”,道光十年(1830),淮北綱鹽積欠至5700萬之多,遂有“綱鹽改票”之議。 道光十一年,綱鹽改票后,原設于山陽河下的淮北鹽棧改設于清河西壩,依附鹽業(yè)為生的人口也紛紛遷往西壩,西壩遂迅速擴展,“閭閻相接,日以浩繁,土著賃地以居貨,游客結屋而招商”“其客多輦金腰玉,豪貴間游”,“三月行數(shù)十萬引”,“食力于其間者統(tǒng)計殆萬余口”,“其時,受豢養(yǎng)于鹽商之巡緝隊,共弁目兵丁,其數(shù)亦不下千人”?傮w來說,西壩鹽業(yè)雖不能與河下相比,但從河下遷至西壩,其鹽利仍在今淮安市區(qū)轉移。 榷即榷關。明永樂十六年(1416)在板閘設戶部鈔關,同時設工部抽分廠駐清江浦。宣德四年(1429),榷關止收船鈔,“量其船之大小修廣而差其額,謂之‘船料’”。當時,全國的商業(yè)漸漸集中在長江下游與運河兩岸的兩條線上。“萬歷六年,各地商稅課鈔數(shù),南直各府州(江蘇安徽全境)全數(shù)達一千三四百萬貫。殆占全國四分之一,而淮安一府獨有二百余萬貫”。(見錢穆《國史大綱》)。據(jù)此計算,明代淮關所榷商稅,約占全國商稅總額的二十五分之一左右,可以稱為“天下第一關”。難怪至清代,滿人爭做淮關監(jiān)督,朝廷額定滿漢官員各一,以滿人為主。清乾隆年間,淮關(含所屬海關、宿關)統(tǒng)計正額銀25.43萬兩,道光間,歲征正額銀及盈余銀36.43萬兩。其實淮關歲盈余銀要比上繳的多得多,據(jù)清人筆記,同治年間,滿人穆克登布多方營謀關督之職,任職4年間,撈取私蓄有30萬兩之多。其時,板閘民間有言,“一任關官,三代不窮”。一首《淮陰竹枝詞》稱“板閘人家水一灣,人家生計仗淮關,婢賒斗米奴騎馬,笑指商船去復還”。此詞反映了當?shù)厝烁绞郴搓P的情況。咸豐、同治間,朝廷多次以淮關銀撥充軍餉,咸豐六年(1856),一次就撥淮關銀20萬兩給江南糧臺備餉。淮關對于地方建設亦有所裨益,修路造橋,興辦義學,建造園亭寺廟,著名的碼頭靈濟祠、清江慈云寺、板閘愛蓮亭都是淮關出資興建的;搓P于民國16年始裁撤。 河即河工。明代為了保護運河漕船暢通,總河官員在淮安設有行署,入清后總河多駐清江浦。綜合治理黃、淮、運河及洪澤湖。當然漕運官員也參與其事,如陳瑄開清江浦河即是一例。清康熙皇帝把“漕運”、“河工”與“三藩”合稱三大政,可見河工在當時朝廷心目中的重要性。清初在淮、黃、運河險段設有河兵營,負責修防保衛(wèi)。清雍正七年(1729)設江南河道總督于清江浦,下轄淮揚道;春5馈⒒葱斓兰昂訋斓赖,又在各要地設24廳。立河標兵24營,分汛把守。朝廷每年發(fā)給南河(即江南河道署)維修銀450萬兩,若遇決口,再增撥銀兩,最多時一次撥上千萬兩。應該說,朝廷對治河是舍得花錢的。但所發(fā)銀兩,據(jù)清人一致看法,只有十分之二三用在河道治理上,清江浦成了清王朝最大的財政漏斗。晚清思想家薛福成稱,河工銀兩“實用之工程者,十不及一,其余以供文武員弁的揮霍,大小衙門之酬應,過客游士之余潤。凡飲食衣服、車馬玩好之類,莫不斗奇競巧,務極奢侈”。當然,我們也不能一概抹煞河官們的功績,畢竟數(shù)百年間,漕運是通暢的,淮揚里下河的人民,也只有少數(shù)幾年“幾成魚鱉”,多數(shù)年份還是安全的。有幾位河道總督,治水成就及為官清廉方面至今為人稱道,他們對淮安城市,特別是清江浦的城市建設亦頗多貢獻。清江浦在明代時,雖處于南船北馬,舍舟登陸的要地,并設有工部造船廠及戶部常盈倉、抽分廠,但總體來看,并不很發(fā)達。明文征明《夜宿清江浦》詩云:“清江閘畔水縱橫,回首南來十二程。書寄故鄉(xiāng)何日到,寒兼羈思一時 生。月明村店人煙少,風遞嚴城鼓角明(鳴),物色擾愁詩更苦,怪來春夢不能成”。又近年在水門橋南尚發(fā)現(xiàn)明代墓葬。這都說明,當時清江浦繁華地段,只集中在少數(shù)交通要地。然至清代乾嘉期間,清江浦已是“兩岸市肆櫛比,數(shù)十里不絕”,據(jù)資料記載,當時清江浦及相鄰的運河沿線,聚集有54萬人之多,“五方雜處,百貨山列”。山陽人黃鈞宰的筆記中稱,“清江上下十數(shù)里,街市之繁,食貨之富,五方輻輳,肩摩轂擊,甚盛也!”“曲廊高廈,食客盈門”,“一日之內,不知其幾千百家也”。這都得益于河工。這也為以后淮安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西移,打下了基礎。 驛即驛傳,實際是指交通地位,淮安為南北通衢,南方人進京都要由江入運,在清江浦下船乘車北去,以規(guī)避黃河風險及運河漕運時禁止客船通行的困難。北方人亦到清江浦登船前往江浙或湖廣。當時淮安設有淮陰驛、清江驛、金城驛、山陽驛等,均為一等極沖,王營鎮(zhèn)有眾多的騾車店,往北方“日發(fā)千車”;河下則設有大批快船,由人雇用南行,厲 鶚詩《淮城使風暮抵揚州》云:“三百里程消一日,蘆花吹雪到邗溝”。 河、漕、鹽、榷、驛給淮安人提供了大量的就業(yè)機會,也吸聚了大量流動人口,蕭文業(yè)文章稱“從板閘至清江浦,民人大半在官”,“在官”即吃公家飯。河、漕、鹽、榷、驛,也促進了商業(yè)的繁榮,往來流動人口的消費,河工和造船需要大量的材料,這都為淮人和來淮經營的人提供了大量的商機。嘉慶年間,淮城有首名謠,稱“南城方,北城汪,中間隔個陶木樁”,這方、汪二戶都是經營水利材料的大戶,陶木樁本為市井無賴,偷機木材生意發(fā)財,遂與方、汪并列。 明清時期淮安的工業(yè)、手工業(yè),主要為釀酒造曲,制造仿古鎏金銅器、制鼓及造船等;窗苍烨,年用大麥20萬石,產品主要供京城造酒,明漕運總督曾上書朝廷,建議停止生產,朝廷未允;造船主要為漕運服務,清江督造船廠有4大廠82分廠,共有工人6000名,明弘治三年(1490)至嘉靖十三年(1534)共造船2.95萬艘,平均年產670艘。仿古鎏金銅器有仙鶴、鼎爐等,明人稱“幾可亂真”。淮安鼓“緊繃密釘,晴雨同聲”,被朝廷確定為衙門登聞鼓。這些產品,反映了淮安勞動人民手工技藝的高超。淮安釀酒,明代有著名的珍珠酒、苦蒿酒,清嘉慶年間有淮安延壽酒、山陽陳壇酒、清河雙辣酒,傳承了淮安酒鄉(xiāng)的盛名。其時,適應當?shù)厝撕土鲃尤丝谙M水平的提高,特別是官員和商人的享受,全國馳名的淮揚菜亦在淮安誕生并發(fā)展。 淮安的農業(yè),只能說在艱難中維持生產。乾嘉時期,山陽農民對人甚至恥稱自己仍以務農為業(yè),這反映了淮安鼎盛時期,農業(yè)勞動力的流失,及農業(yè)生產在整個經濟中地位的下降。 綜上所述,淮安是漕運總督駐節(jié)之地,而漕運在運河運輸中占最大的比重;窗彩沁\河,也是天下第一稅關——淮關的所在地,稅收量在全國舉足輕重。淮安為兩淮鹽區(qū)特別是淮北鹽的集散地,“天下鹽利淮為大”;窗彩沁\河、淮河、黃河及長江的水利中心,江南河道總督的駐地;窗矠槿珖畲蟮纳滩,徽、閩、浙、晉、湖廣及江蘇各主要商埠的商人都在淮安建有會館;窗矠檫\河的交通樞紐,客貨運輸通達江、淮、黃、運沿岸各地,清江浦且是南船北馬換乘之地;窗灿质侵袊鴼v史文化名城,是運河文化的代表,中國最早的運河(邗溝)即在淮安與揚州之間開鑿。因此,我們斷定,“運河之都”非淮安莫屬。 其實就今天的淮安來說,在運河沿線仍占至關重要的地位。眾所周知,京杭運河的蘇北運河段,是當今整個運河最繁忙的黃金水道,運河50%以上的運輸量集中于此,而淮安又處于蘇北運河的中心,建有淮安、淮陰兩座三線船閘和南水北調樞紐工程,運河與淮河入海水道之水上立交工程為全國僅見;窗策建有主跨為亞洲第一的徐鹽高速公路運河特大橋和跨運河、鹽河、淮沭河等五河,橋面為全國最寬的雙塔雙索面斜拉橋——淮安五河口大橋。 清末至民國年間,由于各種原因,淮安的漕、鹽、榷、河、驛等優(yōu)勢相繼消失,經濟暫時走入低谷。今天的淮安人正在黨的正確路線指引下,認真總結歷史經驗,發(fā)揚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奮起直追,為創(chuàng)造新的輝煌而努力,我們期盼,有朝一日,淮安會重現(xiàn)“壯麗東南第一州”的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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