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同勛曾為邱心如《筆生花》作序,他與邱氏關系密切,是從其先祖輩開始的。阮葵生《茶余客話》記載了這樣一則小故事:陳美典年青時,經(jīng)過他的一個朋友的書館,看到一個小學生,即撫其首云:“此子偉器,他時當青于藍,寒于冰!币院竺慨?shù)酱损^,"輙摩弄頭目為戲"。這個小學生就是邱象升。邱象升遲陳七年出道,于崇禎九年成為諸生。鼎革之際,他與其兄邱象隨及陳美典同為望社友。后來他們改變初衷,參加清朝科舉,順治十一年(1654),參加鄉(xiāng)試一同成為舉人,便又是同年友了。邱于次年連捷成了進士,當了翰林;而陳卻落榜,仍繼續(xù)參加考試不已。至順治十五年春闈,邱象升擔任分校,是一個考官。他選薦了陳美典的卷子,于是,陳竟出其門下也成了進士。此后,陳對邱執(zhí)弟子禮甚恭。然邱氏仍以舊誼稱陳為年兄。陳氏后人對邱氏一直猶執(zhí)世誼之禮。 這個邱象升就是邱心如的太高祖邱同升、邱如升的胞兄。
邱陳兩家除了世誼之外,還有姻親關系。
陳同勛的叔高祖(實為本生高祖)陳元洪,有一個女兒嫁給邱蘭枝。陳元洪兒子中有一個叫陳樹,陳樹的一個女兒嫁給邱蘭枝的兒子邱承治。邱蘭枝、邱承治父子同是陳門之婿,而這邱家的婆媳,則又是姑母與內(nèi)姪女的關系。這個邱蘭枝為邱心如父親邱廣業(yè)的叔父,邱承治是邱廣業(yè)的堂兄弟,邱蘭枝、邱承治則是邱心如的叔祖和叔父。陳樹實際上就是陳同勛的本生曾祖父,邱承治是陳同勛的祖姑父。這樣一來,陳同勛與邱家的親便更直接了一層。
他們的姻親另有一部分是通過與秦姓結親來形成的。這就要先說一下秦姓與他們的關系。
淮安城內(nèi)南門秦氏,是宋代秦觀的后裔,明初由高郵州武寧鄉(xiāng)左廂里遷淮的。遷淮始祖叫秦照,晚清進士秦煥就是他的后裔。秦煥的高祖叫秦藩,他的女兒嫁給陳同勛的叔曾祖陳松,陳松與陳樹為嫡從兄弟。而邱廣業(yè)本人的夫人,則是秦鏊的女兒,秦鏊是秦藩的侄兒。這樣就構成了邱家與秦、陳二家的親戚關系。
這在邱心如內(nèi)侄孫邱錫彤的詩中也有所反映。邱錫彤有一首詩題為《秦丈文伯自粵返淮賦贈》,詩中有這樣兩句:“松柏蔦蘿慚誼附,竹林桂籍憶名聯(lián)!钡谝痪湎伦宰⒃疲骸跋仍驽厥稀!钡诙湎伦宰⒃疲骸跋仁迳侔坠c丈己未同年。” 詩中的“蔦”,為古書上所說的一種小灌木,其莖能攀緣別的樹木!笆\誼”是說他們有親戚關系。
這樣彎彎繞的親戚關系,似乎不易被人看中,一是有點理不清爽,二是似乎有點牽強。但對于當事人來說,一點也不復雜,更不攀附。舉個例子來說吧:心如外祖秦鏊的族侄曾孫秦煥,論起班輩來比心如晚一輩。秦煥給心如兄邱奐《醒廬雜著》作序,末署為“年表侄秦煥謹序”,“表侄”前多一個“年”字。秦煥與心如的侄兒邱祿來同輩,秦與邱祿來表兄表弟則稱呼得很親密,連“年”字也不要了。祿來字少白,有《依草書屋賸稿》,秦煥為之作跋,開頭即稱“少白表弟為余己未同年”,末署“表兄秦煥跋于京邸淮安會館”。
因此,不管從哪方面來講,陳家與邱家是老表親。表親可親可疏,關系不好,門第不相當,有“一代表,二代了”的說法。但也有因政治、經(jīng)濟條件相當,能互相照應的,便又有“一代表,代代表”的說法。上引秦煥與邱祿來的關系就是如此。
基于以上敘述,算起賬來,陳同勛比邱心如晚一輩。邱心如當與陳同勛父親為表兄妹;對于陳同勛來說,邱心如則為他的表姑母,他則為邱心如的表侄。所以,他給《筆生花》作的序中,明確稱邱心如為“表姑母”,后面署名之前加上“愚表侄”三個字。
陳同勛與邱心如家還有新親關系。邱奐有個女兒嫁給了陳同勛。現(xiàn)在還沒有直接資料揭示這個問題,但也有一條無可置疑的材料。邱奐《依草書屋賸稿序》中云:“庚申春仲,捻逆猝至,盡室七口,踉蹌十余里,奔避先人墓側,薄粥日不再食者一旬。復踉蹌入郡城,就食長女家十余日,賊退歸家,僅存燒毀未盡賃屋數(shù)椽,貲產(chǎn)蕩然。”此居住郡城之中的“長女家”,當即陳同勛家,陳同勛當即邱心如長兄邱奐的女婿。
邱心如的大哥邱奐之子叫邱祿來,邱祿來與侄兒邱錫彤,分別稱陳同勛為姊丈、姑丈。下面就將他們的有關詩轉(zhuǎn)錄出來,供大家研究。邱祿來《依草書屋詩抄》中,有《題陳也園姊丈掞云小庵詩抄》 詩。詩云:
苔岑蔦誼十余年,詩藁清新示一編。
了悟化機參夢蝶,怕談時事學寒蟬。
羨君心跡云依廠,笑我生涯硯作田。
秋月春花消受處,好留吟興酒尊前。
“苔岑”,語出晉郭璞《贈溫嶠》詩:“人亦有言,松竹有林。及余(爾)臭味,異苔同岑。”后世因以“苔岑”指志同道合的朋友!笆\誼”是說他們有親戚關系。說明他們之間既有友情,又有親情,并說他們結親已有十多年時間了。從詩中看來,他們生活清苦和心態(tài)都是一樣的。此詩在邱祿來《依草書屋剩稿·詩鈔》中,排列在他赴浙應鄉(xiāng)試,中副榜之前,即在咸豐九年之前,說明陳同勛與邱氏結新親,成為邱奐女婿在道光末年至咸豐初年。
邱祿來的侄兒、邱裕來的兒子邱錫彤《樹蘐館詩草》中,也有涉及到他家與陳也園的親戚關系。該詩集第一首詩題為《題陳姑丈也園圖》詩。詩云:
十畝城東搆草堂,幽人遯世富詩囊。
浣花地欲追工部,辟谷書還學子房。
瀟灑畫師留斗室,標題老輩擅詞場。
披圖我頓增惆悵,回首桐園早就荒。
邱氏此詩將也園比作杜甫的浣花溪,為后人如五代詩人韋莊等向往和追捧的地方,未免有點過分。但比作張良的辟谷之所,可能頗合陳之身份和實際。大約他從也園圖上看到丁壽恒的題詩,所以在后兩句中抒發(fā)他的感慨。邱氏祖先有名園曰桐園,但早已易姓丁氏,而漸荒蕪。邱廣德在河下復建的小桐園,境況恐怕也不怎么的。也園雖然不算大,但仍然是現(xiàn)實存在的,詩人見此,不禁感嘆不已。
按以上兩詩題中稱“姊丈”、“姑丈”,證實陳同勛為邱心如的內(nèi)侄女婿。這個親要比前面所敘的老親更親一些,為什么他為《筆生花》作序時不自稱侄婿呢?丁志安先生《〈筆生花〉作者邱心如家世考》一文中解釋說:"他依著風俗習慣,不能敘新親而丟掉老親,所以自稱表侄。"這是符合當時的社會實際的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