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過李兆斌先生有一個月時間了，可我卻遲遲不能動筆，心中充滿了復雜的感觸、感慨、感動。在我20多年文學創(chuàng)作經歷中，我遇見過，也寫過數位在我們這座城市有一定影響力的企業(yè)家，但能使我有著如此復雜情懷的，唯有李兆斌先生。他是與眾不同的，卻又是中國若干個普通創(chuàng)業(yè)者之一。然而在你走近他，你會強烈地感受到一種令人動容的溫暖。
——題記
（一）緣起
2015年7月6日下午，這是一個和往常沒什么特別的日子。天空是陰的，時不時飄落一陣略帶微涼的細雨，使僅有的那么一點夏日燥熱消弭殆盡。古鎮(zhèn)河下一如往日之靜謐，于嵐嵐水霧中，恍惚置身于多情的江南水鄉(xiāng)�？諘缂帕鹊暮齑蠼�，總是令人心慌意亂。低頭冥想間，希望果真逢著一個撐著油紙傘的獨自惆悵的姑娘……
我無數次行走在古鎮(zhèn)這條長長的鋪著青石板的巷子里。除了喜歡，更因為在這條巷子的中間，有一座名叫“桐園”的園子，它是清代女彈詞大家邱心如娘家后花園的名字，現在是邱心如女子文學研究會的工作室，是我們這座小城里一幫喜歡文學的女同胞平時小聚、交流的精神家園。每逢周末，總有幾個姐妹會相約一起到園子里喝茶小憩，調整一下思緒，放松一下心情，至于談論的話題那是無所不及，從家長里短到國際風云，從小資小調到政商財經。偶爾興之所至，還能在園子里來一出煮酒論道。如此情境，絕對羨煞一大幫子在職場上裝腔作勢的大老爺們。不僅如此，這個園子，還迎來過在當今中國文壇有一席之地的名家，如范小青、趙本夫、趙愷、胡弦、魯敏、葉彌、魏微、戴來、朱紅梅……真應了一句名言“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然而，就在這個平常的日子，桐園迎來一位特殊的客人。其實說特殊一點都不特殊，說不特殊卻又是特殊的。我是提前一個小時到園子里的，除了把園子打掃一遍，還準備好茶水。在等待的過程中，我的心始終是不平靜的，無以言表。對于經歷過很多人間風雨的我而言，如此心態(tài)似乎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也許正因為經歷多了，看的多了，在渾濁而市儈的衡量評判標準里，忽然有了違背常規(guī)的新奇發(fā)現，該是多么驚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呀。
正在我借助一本書平復難以平復的心境的時候，園子外傳來對話聲：“就是這里吧！”“真的很不錯”……話音剛落，兩個男人走了進來。一個清瘦些，一個魁梧些。我已經猜出哪個就是桐園姐妹劉然的舅舅，心里暗暗笑了，自己緊張了半天，原來就是一個長得好眼緣的淳樸大叔。
“舅舅”，名叫李兆斌，江蘇鎮(zhèn)淮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1960年出生，古鎮(zhèn)河下人�！熬司恕钡穆臍v很簡單——學生、郊區(qū)農民、軍人、泥瓦工、國企工人、經理、董事長……然而，和所有從無到有的創(chuàng)業(yè)者一樣，在我們生活的這個地球上，沒有隨隨便便的成功，只有“梅花香自苦寒來”的歷經磨礪的拼搏。李兆斌先生的人生創(chuàng)業(yè)過程，無疑再次驗證了這個世人皆熟透于心的真知。
當面對面坐著的時候，我從李兆斌先生謙和的笑臉上讀到一份歲月所賦予的沉淀和風霜，這是只有經歷長時間室外勞作奔波的人才會有的特征。相對于李兆斌先生所擁有的財富，他對這次給予我們桐園經濟支持還是不以為然的，何況還是受自己外甥女所托。至于“桐園”過去、現在或將來，都不是他要關注的。但他無論如何也體會不到，他的這次慷慨解囊，對于我們“桐園”，對于我們邱心如女子文學研究會今后的發(fā)展，對于我們弘揚傳承古鎮(zhèn)河下歷史文化是怎樣的意義非凡。
在最初的陌生和拘謹中，幾盅香氣濃郁的鐵觀音潤喉清肺，彼此交流的話題逐漸多了起來。天南地北，隨意而隨性，一份真誠，恰如故知重逢。無論從年齡，還是所從事的事業(yè)，或對社會認知，我和李兆斌先生都是有距離的，也是應該有隔閡的。然而在我忽然從他堅毅的目光中，讀到灼燙人性淚光的時候，我骨子里僅有的那點屬于文人的自尊和驕傲都劃歸為零。這是一個鐵骨柔情的男人，在他略顯粗獷的外表下，包裹著一顆滄桑而善感的心。在他數十年的人生歷程中，我們“桐園”僅是他無意而為資助的若干個對象之一，但對于剛成立5年的我們研究會和桐園而言，他卻是第一位不講條件給予我們幫助的企業(yè)老總。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特殊的緣？
（二）緣來
仁之所至，義所當然。一個人擁有怎樣的人生，既是偶然更是必然。
在李兆斌先生呱呱墜地那一刻，他的母親絕對不會想到，數十年后，他會成為名震江淮大地的企業(yè)家；在李兆斌先生開始懂得品味人生艱辛的時候，他自己也不會想到，數十年后他會成為坐擁千萬的富翁……
1960年，是一個閏年，這一年是中國大饑荒的一年。李兆斌的出生對于一個家庭，一個母親而言，絕對算是一件天大喜事。
母親是一個要強的人。1959年，她還被評為江蘇省勞模。就是因為得益于這樣一位好母親，李兆斌先生童年生活雖然窮苦，但和本村大多數家庭相比，他和他的兄弟姐妹們還算是幸運的，最起碼，他們沒餓肚子。不管想什么法子，吃什么粗茶淡飯，母親總是傾盡自己所有能量，把一個八九口人的家庭生計安排得井井有條。
這是一個名叫城郊大隊蔬菜小組的村子，單從村名可以想到，這里的家家戶戶都是靠種蔬菜為生的。李兆斌家也種著幾畝蔬菜。由于父親身體不好，大哥當兵、二哥在外學木匠，從6歲起，李兆斌就開始幫著母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事。在他10歲以后，就開始利用星期天、寒暑假幫母親到集市上賣蔬菜。有一年，他發(fā)現100斤芹菜在本地集市賣2、3角錢，到距離村子80里外的車橋鎮(zhèn)賣，可以賣到5角錢。為了多賺些錢，13歲的李兆斌跟村里一個家有板車的人合伙，從凌晨4點出發(fā)，用板車拖著數百斤芹菜，行走5個多小時趕到車橋鎮(zhèn)。賣完芹菜已到中午12點，隨便吃點東西，再拖著板車回家。后來，他發(fā)現車橋的小麥比城里的便宜，于是，回城時，他會從車橋鎮(zhèn)購買一板車小麥拖回，到相對便宜的淮陰城里換成面粉，再把面粉賣給本村做馓子、油條、燒餅的店鋪……從而完成利潤最大化。這一做就是整整兩年。在這兩年中，李兆斌不管吃多大苦，受多少委屈，他都不會在母親面前流露半分。他知道盡管母親舍不得他，心疼他，但家里太需要他這份幫襯了。每每他還會從母親隱含淚水的目光中讀到一份驚喜和驕傲，這使疲憊不堪的他渾身充滿了力量。
15歲那年，家里條件相對好了些，也為了做買賣更方便些，李兆斌買了一輛自行車，并進行了負重改造。改造后的自行車一趟可以載四五百斤，比普通自行車多載兩倍以上。與此同時，他打聽到距村子100里外的寶應氾水鎮(zhèn)，那兒的面粉廠生產的面粉每斤賣0.19元，比淮安本地每斤便宜4分錢左右。于是，李兆斌利用節(jié)假日和寒暑假，早上去，中午到，晚上回，一趟背9袋450斤重的面粉。中途必須經過一個70度左右的高坡，他還得把綁好的面粉袋一袋袋卸下來，一袋袋扛上坡，再一袋袋重新綁上車……很多時候，他恨不得扔掉所有貨物空車回家，他也多次發(fā)誓，不管賺多少錢，他再也不吃這個苦、受這個罪了。然而當下個假日來到的時候，他又一次推車上路了……后來村子里有不少人知道了這個賺錢的渠道，在試著跟他做了一兩趟之后，終因太苦、太累而選擇了放棄。如風歲月，冷暖自知�；叵肫疬@一幕幕，或無意與人提及，李兆斌總會陷入很長時間的傷感中而不能自拔。
1979年，17歲的李兆斌高中畢業(yè)。為了不讓他再吃這么大苦，家人積極支持他參軍入伍。李兆斌也希望自己能和已經在部隊轉干的大哥一樣，通過軍旅生涯改變自己的農民命運，實現自己的人生抱負。年底，李兆斌順利入伍。然而，命運卻和他開了一個玩笑。也就在他順利入伍不久，軍委下發(fā)了新的規(guī)定，士兵不可以直接轉干。所以，在服了四年兵役后，1983年年底，李兆斌只能按規(guī)定光榮退伍。在一般人看來，李兆斌這四年在部隊算是白待了。但李兆斌不這樣看，相反，他對這四年部隊生活充滿了感恩之心。這四年，他從普通一兵，成為連隊通訊員，再從連隊通訊員到上士班長、通訊班班長，每一次角色的變換，都是一次待人接物、做事做人的塑造過程，為他后來管理數千人的集團隊伍而奠定了堅實基礎。
（三）緣定
萬物生靈，誰生誰滅，皆有其規(guī)則。古鎮(zhèn)河下，一直存在著，從2500年前大運河開鑿那年起。
今年已經55歲的李兆斌，雖然走南闖北，看了太多的異鄉(xiāng)好風景，然而，他卻對自己的生養(yǎng)地——古鎮(zhèn)河下，初心不改、一往情深，時至今日依舊生活在老宅子里。這是一種眷戀，更是一種情懷。就猶如古鎮(zhèn)河下一樣，無論世事如何變換，無論經歷怎樣風雨滄桑，古鎮(zhèn)河下依然以它獨處世外的本真氣度，吸引著世人頂禮膜拜的腳步。
李兆斌先生是普通的。很多時候，只要不是出差或接待外地客商，他和古鎮(zhèn)河下大多數居民一樣，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常日子。
但他又是不普通的。他對名利看得很淡，創(chuàng)業(yè)和財富對于他來說，只是對自己的證明，是對自己人生價值的肯定。
佛學大師南懷瑾說：人生遭遇，有幸與不幸。雖曰人事，豈非天命哉！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
對于學歷水平并不高的李兆斌來說，最初的買賣，完全出于生計的需要和本能，至多他只能算得上是一個頭腦靈活的小商販。然后生活就是一個高深的大學堂，當你有心了，當你用心了，它不僅是一個不斷學習攀登的過程，它還可以讓你成為自己命運的主宰。
從部隊退伍回家后，李兆斌沒有挑三揀四，而是順從家里的安排，進了一家食品公司，職責就是出入冷庫扛凍肉。6個月后轉到建筑公司做風吹日曬的泥瓦工，一年后，憑借自己的勤勞踏實，他被上司看中，轉任項目部做保管員、采購員。1988年，國營企業(yè)走下坡路，公司入不敷出，工人工資發(fā)不出，面臨著改制。這個時候的李兆斌，經過幾年最底層的打拼，他自主經營的意識不僅越發(fā)強烈，而且對初露端倪的市場經濟也有了自己獨到的見解。在別人面對失業(yè)和工資發(fā)不出而惶惶驚恐的時候，李兆斌卻作出了大膽決定。他審時度勢地找到了領導，順利地承包了別人眼里的爛攤子——公司下面的一個建筑工程隊。這是他嚴格意義上第一次也是真正意義上的創(chuàng)業(yè)。當時，民營經濟、市場經濟都處于初級發(fā)展階段，許多人不僅思想上不理解，行為上還在抵觸�？上攵�，李兆斌處于一種怎樣的創(chuàng)業(yè)環(huán)境中。期間，他遭遇過誹謗、誤解和人身攻擊，還數次陷入前功盡棄、一無所有的絕境。好在中國民營企業(yè)的發(fā)展，終于熬過了摸著石頭過河階段，迎來了發(fā)展的朝陽。
2000年，李兆斌在有關部門的支持下組建了“淮安市鎮(zhèn)淮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注冊資金1000萬元。不過，這個時候的公司，還沒有完全擺脫相關政策的束縛，還不能放開手腳獨立自主經營。之后又歷經近三年的折騰，終于在2003年年底，“鎮(zhèn)淮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才完全脫離了集體束縛，具備了實現可持續(xù)發(fā)展和騰飛的最最基本條件。
2013年，歷經十年的發(fā)展，李兆斌的公司和他個人都迎來了事業(yè)發(fā)展的高峰。在這一年，“江蘇鎮(zhèn)淮建設集團有限公司”正式組建，注冊資本11118.88萬元，擁有房屋建筑工程施工總承包一級、市政公用工程施工總承包一級、建筑裝修裝飾工程專業(yè)承包一級、鋼結構工程專業(yè)二級、消防設施專業(yè)承包三級等資質，躋身全省著名民營企業(yè)前列。2014年集團公司完成施工總產值30.49億元，2015年，產值突破40億元……
人們常說，性格決定命運。也有人說，小成靠勤，大成靠德。李兆斌從最初的掛靠國企單位的個體承包商，成為今天擁有13個子公司、業(yè)務遍及全國大中城市的集團公司董事長，也許有幸運、有機遇，然而，又何嘗不是他個性品質和精神意志的鳳凰涅槃？
午后的桐園，別有一番韻致。晴朗的日子里，陽光穿透墻榭和疏密的松枝，灑在二進的院落里，一張“閑雅”的匾額，激發(fā)著壓抑的卻又暗濤洶涌的生命激情。置身其中，多了一份純粹，多了一份對人生執(zhí)念的體悟。
邱心如的幸或不幸，就猶如她的在或不在一樣，都留存于世人的心里。
我不知道李兆斌先生走進河下桐園，是否有宿命的成分，但我想，在李兆斌先生一路前行的創(chuàng)業(yè)路上，他永遠是一個有執(zhí)念的人，他的成功一定是一種緣定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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