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巷”作證
2015/5/11 16:57:51 作者:政協(xié)文史辦 閱讀:4192 評論:條
江蘇淮安,舊名山陽,從隋至宋,這兒是楚州的州治所在地。
山陽城內(nèi)有條“金子巷”,此巷的來歷,見證著五代時一場慘烈的戰(zhàn)爭。
后周顯德四年、南唐保大十五年、公元957年年底,周世宗柴榮親率大軍進攻南唐。周軍所向披靡,連下濠州、泗州、揚州,唯獨在楚州碰到了硬骨頭:南唐守將、楚州防御使張彥卿拼死抵抗,周軍連攻四十日而不可破。周世宗征發(fā)丁壯疏浚江淮之間的老鸛河,于是周軍數(shù)百艘齊云戰(zhàn)艦由淮入江,水陸并進,勢如霹靂烈焰,銳不可當。楚州外圍的海州、泰州、靜海軍都被周軍攻破。南唐中主李璟在揚州城破之前,命令將城內(nèi)寺廟、殿宇、民居等盡行焚毀,而將百姓盡徙于長江之南。周世宗則在楚州城外水寨中搭建“飛樓”,距城僅百余步,并親自登樓察看敵情。城頭有南唐士卒詬罵世宗,世宗衛(wèi)士紛紛放箭,卻因距離太遠而不能射中。世宗便召神箭手馬仁瑀登樓。馬仁瑀挽強弓,搭硬弩,只一箭,那詬罵的士卒便應(yīng)弦而斃。第二年正月初一,周世宗在城外的行宮中接受群臣的新年祝賀,周軍將士齊唱《檀來也》之歌,聲聞數(shù)十里外!疤础迸c“鼉(音tuó)”發(fā)音相似,即揚子鱷,又稱“鼉龍”、“豬婆龍”,是棲息于長江中下游地區(qū)的一種爬行動物;估計周軍用兇猛的揚子鱷自喻,以鼓舞士氣。面對著周軍的強大攻勢,張彥卿絲毫不為所動,鎮(zhèn)靜地指揮防守。周軍駕起云梯、推來沖車,在周世宗的親自指揮下日夜猛撲,都被張彥卿擊退。周軍又挖鑿地道至城墻之下,再堆積柴草,放火焚燒,“城皆摧圯”,到正月二十四日,終于將城攻破,張彥卿戰(zhàn)死城中。李璟困蹙,只得割淮南大片土地以求和。
進攻南唐,是周世宗統(tǒng)一大業(yè)中必不可少的一步;而楚州城破,則使南唐中主李璟喪失了與北周抗衡的信心,周世宗得以集中全力北伐契丹,并收復了曾被后晉“兒皇帝”石敬瑭割給契丹的部分失地。然而楚州之役的慘烈程度,卻到了令人難以想像的程度。
就在楚州城已危若累卵的某一天,張彥卿正與諸將立于城頭,他的兒子流著眼淚勸諫父親道:“周強而唐弱,勢不相敵,父親苦守孤城,又無一人一騎之外援,城破只是旦夕間事。父親徒然死難卻無益于國,何不暫且投降周軍以保留此身,或許還能再為國效力呢?”張彥卿微微點頭,又手指一處,對諸將道:“你們看那兒!敝T將都轉(zhuǎn)過頭去,并沒看到什么異常情況,張彥卿卻已揮劍砍下兒子的腦袋,擲于地上,流著眼淚,慷慨對眾將道:“這是我的兒子,勸我投降周軍。我張彥卿受李家厚恩,不宜投降,這楚州城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啊。諸位如果要投降,任憑你們自便,只是不要來勸我;誰敢勸我,就與我兒子同樣下場。”諸將既驚愕,又感動,也紛紛流淚,再也沒人敢提“投降”二字。及至城破,張彥卿猶結(jié)陣城內(nèi),與周兵展開激烈的巷戰(zhàn)。一直殺到天黑,轉(zhuǎn)戰(zhàn)至州廨之前,將士們無論長槍大戟還是短刀佩劍,都斷折盡凈,張彥卿又拆下桌凳床幾等作武器,繼續(xù)與周兵搏斗。最后,張彥卿與兵馬都監(jiān)鄭昭業(yè)等一千余人全部死難,無一人投降。周兵也“死傷甚眾”。周世宗勃然大怒,下令“盡屠城中居民,焚其廬室”(陸游《南唐書·張彥卿傳》),于是周軍大肆劫掠,這一天,“城內(nèi)軍民死者萬余人,廬舍焚之殆盡”(《舊五代史·周書·世宗紀五》)。不過,估計周世宗對誓死效忠后唐王朝的張彥卿也頗為敬重吧,周兵捉住了張彥卿的另一個兒子張光祐,卻并未殺害。
當時,身為后周大將的趙匡胤在楚州城北指揮戰(zhàn)斗,他“晝夜不解甲胄,親冒矢石”,攻入城中后,來到一條巷子前,看見路邊橫臥著一具已被砍掉了頭顱的女尸,身下一個嬰兒尚且含著母親的乳頭在吸吮。趙匡胤惻隱之心油然而生,一邊急忙請命于周世宗,停止了屠殺;一邊設(shè)法尋找乳母,讓她代為撫育這個嬰兒。巷中居民也都因為這個嬰兒的緣故而僥幸躲過了一場劫難,事后便將此巷命名為“因子巷”。然而年長歲久,口口傳訛,“因子巷”就變成了“金子巷”。
而后的歷史線索是:周世宗南征勝利后返回汴京,不久就出師北伐契丹,接連攻下益津、瓦橋、淤口三關(guān),正欲乘勝進攻契丹都城幽州時,卻因病撤軍,不久病逝,其七歲的兒子柴宗訓即位。第二年(公元960年),趙匡胤發(fā)動陳橋兵變,建立了北宋。1127年,北宋被金國滅掉。同年宋高宗趙構(gòu)在南方建立南宋,就在這一年,他派遣使臣——江西婺源人朱弁出使金國,卻被金國扣留了一十七年。這期間,朱弁追述北宋遺聞軼事,間及詩話、文評、神怪傳說等,編撰成十卷本的《曲洧舊聞》,卻無一語述及金國。一次他來到山陽,問及“金子”巷的原委,大多數(shù)的當?shù)厝艘呀?jīng)“莫曉其得名之意”。朱弁在郡中反復探詢,才從父老相傳中挖掘出了這個典故,并將之錄入該書的第一卷中。
金子巷的來歷,或許見證著元人張養(yǎng)浩在其散曲《山坡羊·潼關(guān)懷古》中的一句名言:“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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