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是新粳米,菜是田里長的軟巴菜,肉是年前腌的臘肉,于是白馬湖邊的人家更有了既平常又不尋常的咸肉菜飯。
進了臘月門,白馬湖邊的尋常百姓家便忙著殺年豬,腌咸肉,掛在屋前一串串咸肉,陽光下曬得發(fā)亮冒油,然后放至屋內(nèi)陰涼處保存。等到年后肚里油水少,好做咸肉菜飯。
貨吃當(dāng)時,食物的搭配總是妙趣天成,春天里菜瘋長,不吃要長苔.開花.結(jié)籽了,咸肉也是,春天氣溫漸高,時間長了麻觜,就不香了。所以正月里的粳米咸肉菜飯算是絕配,適口,香氣撲鼻,當(dāng)吃一碗吃兩碗,也算時令飯菜了。一如夏天的長魚與大蒜頭相偕亮相,重陽時的白馬湖大閘蟹與山東老姜鎮(zhèn)江陳醋同時登臺一樣,春天里的粳米.咸肉.青菜也總是給白馬湖邊的水鄉(xiāng)人家,帶來喜悅,每家每戶都要做幾回咸肉菜飯,以不辜負自已一年的辛苦勞作而享受一番。
可兒時沒有這么好的美食,父毌迫于生計常年不在家,我在外婆家寄讀,印象中外婆家僅舅舅一個勞力,而且也得過肺結(jié)核,整天咳喘,每年苦不了多少工分,工分也值不了幾個錢。家庭狀況可想而知,不要說咸肉菜飯了,就連普通的飯菜也不敢想。
舅舅47歲那年,病重正值秋冬季節(jié),臨終想吃咸肉菜飯,我同外公下湖,用網(wǎng)捉了蟹,賣了錢,買了肉,外婆腌了肉沒幾天,舅舅便帶著遺憾撤手西去了。最終沒吃成咸肉菜飯。無助幼小的我知道舅舅不該這么英年早逝,假如生活條件好點,醫(yī)疔跟上,是可以治逾的?赡莻年代信命哬,普通的凡夫俗子是抗不過受苦受難的命的!
舅舅走了,留下兩個未成人的兒子,幾年后在親友的資助下讀完高中,正逢改革開放,去了新加坡做建筑工,由于英語底子好,老大升到了主管,同白馬湖邊所有人家一樣,家庭條件立馬改觀了,娶妻生子,并在城里購置了房產(chǎn),去年又舉家移居了新加坡。
遙想當(dāng)年, 對于他們來說,吃已不是什么不可企及的難事了,小到街頭小吃,大到山珍海味品嘗也當(dāng)家常便飯了,有時還把吃飯應(yīng)酬當(dāng)成負擔(dān),如今整天嚷著要減肥......
作為一起長大的表兄弟,今年春節(jié)初四來我家拜年,中午,望著桌上的大閘蟹,青蝦,桂魚等一桌菜,滿是感慨;''大哥,我還是想吃當(dāng)年的咸肉菜飯!'' 說得大家潸然淚下........
只有我能體會到他的心思,除了對兒時咸肉菜飯美味的回憶,還有一份對逝去親人的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