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房
2015/6/23 9:00:43 作者:豐年 閱讀:3098 評論:條
在外地拼搏的年輕人,擁有住房,是個遠大的奮斗目標。筆者16周歲時,就擁有了自己的住房。是自己辛苦得來的。那時是個艱苦而又有樂趣的年代,F(xiàn)在回首,覺得青少年的苦難,是財富。為了填飽肚子而奔波的人,沒眼看房子的。房子不算啥。而建房的經(jīng)歷,卻值得回味。也應(yīng)該多回味。4 X0 `. ^5 d4 j5 ~+ U+ ^9 x
1968年12月26日,我們踏著幾寸深的積雪,步行來到農(nóng)村插隊。響應(yīng)毛主席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熱情高漲。3天后,化雪了,一個最窮的生產(chǎn)隊的貧下中農(nóng)敲鑼打鼓的到公社迎接了。他們的迎賓禮服,沒有一個是不帶補丁的。我們踏雪時,自認為自己是最積極的,最革命的。誰知,還有更革命的,頭天晚上就下鄉(xiāng)了,他叫顧士榮。也都有個美好的理想,想以革命的熱情和干勁,改變一窮二白的現(xiàn)狀。年少氣盛。大有愚公移山的精神。那時,隊里沒有幾塊良田,那些亂葬坑,古河道,大水塘,改造出來的平地,一年二年也長不出好莊稼。干瞪眼。 追化肥,沒有。
1969年秋天,動工蓋知識青年住房。蓋房,要磚頭嗎,沒有。咋辦,兩個勞力拉著石頭做成的園磆 碡滾子,在剛收完水稻的田里,來回滾壓,微微干時,拉根草繩做準頭,劃割成30厘米長20,厘米寬的格子。然后,一人平端鐵鍬,2人用繩子拉著鍬的根部,一拉一塊,十多厘米厚的稻田的土坯就鏟出來了。鍬一歪,土坯就立在原地,慢慢吹干吧。真省工省時。里面有水稻根須,還經(jīng)得起風吹雨淋。& N, @: g- k" ?! O$ j& S
分配下來的房料,是好料,知識青年覺悟高,建學校用吧。其實,是有私心的,全學校就我一個人,老師校長一身兼,8元錢月工資,交6元錢給生產(chǎn)隊,自己額外落得2元錢。不到40個學生,二個班。復(fù) 式班。一年級二年級的,都在一個班。也許現(xiàn)在的老師能看不懂了。
蓋房,要木料嗎,沒有。咋辦。隊里有辦法,挖墓,取棺材板。有好棺材的,都是地主富農(nóng)的。文化大革命的形勢大好,挖地主的墓,沒有事,沒有人敢反對的。但,動員大會上,喊的還是學大寨平墳造田的口號。嗨,一溜子大棺材,排在大場心,《大場心,通常文學作品里叫打谷曬場》。十二朵園花材,特多,還有的是泥金銘文的。還有個是將軍的,沒有遺骸的衣冠棺材。說是沒有那種特殊的氣味,給知青打張好床。最窮的生產(chǎn)隊,這下,連課桌門窗水車田耙的料,都有了。知識青年,又革命了,房料,不用這么好的。咋辦,一長二短的三根胳膊粗的樹棍扎四道鐵絲,就是大梁了。隊長說,堂屋的大梁還是用大毛竹,好看也好聽。別讓別的知青點,小瞧了我們窮棒子隊。
蓋房,要用蘆柴嗎,沒有。咋辦。生產(chǎn)隊的政治隊長,是抗美援朝的老兵,1960年響應(yīng)號召《大辦農(nóng)業(yè)》回鄉(xiāng)種田的轉(zhuǎn)業(yè)干部,喊口號了,愿意革命的,報名去澗河下水砍柴去,時值初冬。下河的,下面只穿個褲頭。呼啦啦,去了百十人。干勁真高,公社表揚了,不愧為,政治紅旗隊。
蓋房,要瓦嗎,沒有。 就用稻草覆蓋。當時燒草也缺少,咋辦,靠山墻的屋頂處,就多糊點泥。泥巴上再裱一層稻草,應(yīng)付上級檢查驗收。年底,公社的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表彰大會上,政治隊長和生產(chǎn)隊長,都戴了大紅花。
蓋房的經(jīng)歷,明白了,什么叫窮則思變,什么叫艱苦奮斗,什么叫精神力量,什么叫大勢所趨,什么叫弄虛作假,什么是親情關(guān)愛。; J+ `* x: w) n1 h
三間知青房竣工后,夜晚就成了俱樂部,柳樹二胡,蘆柴笛子,桑樹噠板,布告紙糊的撲克牌,豬肝泥土燒的象棋,接踵而至。月光下,也會有人跳跳忠字舞。也會在暢談土肥水種密保管工,實施農(nóng)業(yè)八字經(jīng)后的美景。茅草屋檐下,掛滿了精心選留的種子?吹竭@些大高粱穗,大玉米苞,大扁豆莢,大紅辣椒朵,隊長的菜黃色的滿是灰土的臉上,是露出笑意的。公社書記余耀中,也前來討了幾個大種子,研究去了。貧下中農(nóng)協(xié)會主席,兼任糧倉保管員,受人尊重,一言九鼎,斬釘截鐵,他特別支持選種的事。我們最大的一株高粱穗,被她女兒拿回家。他知道后,揪住女兒的小辮子,連人帶穗,來到小屋賠禮認錯了。也不能忘了很重要的一句話,就是我們的大門,是從來不上鎖的。
好像那時沒有那么多的男男女女摟摟抱抱的事和話。麥田里,玉米地里,也會有些激情人的擾亂痕跡,但確實不多。有圣人說過,富貴思淫欲。也與當時的政治形勢有很大關(guān)系。
1970年夏末秋初,玉米苞吐穗了,來了一陣龍卷風,玉米倒了一大片,我的知識青年的住房,穩(wěn)如泰山,毫發(fā)無損。提示,一,房子不高,低頭進出的,二,東山頭移栽了好多棵洋槐和一排笆斗柳,擋風了。大紅的門聯(lián),必定是要有的,是學習鹽城務(wù)農(nóng)模范董加耕的,《身居茅屋,胸懷世界》。就是肚皮太能吃了。一頓夜餐,二斤半桂花黃大米,一斤豬肉,一大碗咸菜,只是個大半飽。生產(chǎn)隊的飼養(yǎng)員陳六大爺說,你適合當兵吃糧了。管飽。
有趣的是,當年暢談戰(zhàn)天斗地,學大寨,奪高產(chǎn)的伙伴,除了遭受天災(zāi)人禍的,后來大多是事業(yè)有成,家庭幸福,經(jīng)濟寬裕的鄉(xiāng)村達人,但也沒有一個能混到大隊做干部的。也沒有一個能奮斗到土豪級別。青少年的目光如何,也就圈定了今后的道路。他們只能成為種植業(yè)養(yǎng)殖業(yè)的專業(yè)戶,技術(shù)能手,以及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那個能歌善舞的風風火火的潑辣利索的李銀娣,也只是個萬元戶的老板娘。她,認識的字,太少了。盡管她能倒背如流厚厚的毛主席語錄。
其實,他們生活到今天,人模人樣的,也確實不易了,畢竟,當年的經(jīng)濟基礎(chǔ)太差了,太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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